口小家全军覆灭的有之,祖孙三代连保姆六人大家庭被满门抄斩的有之,本家连同偶尔前来聚会的朋友十口一起被害的也有之。死者年纪最大者八十有三,最小的则不足三岁。正是:只要具备记忆能力,就在灭口对象之列。所有案例皆有恐怖残忍而清晰照片为证,显而易见全为事实。
被捕前就已风闻的黄振邦偷偷吸收江洋大盗进入特科惩贪团传言终于成为铁的事实,尽管早有思想准备,杨惠娟还是心痛如绞。已经落实的无法否认,尚未看到的却仍抱幻想,她多么希望关于黄振邦袭杀清廉官员的指控不是事实。惩贪殃及无辜之家人朋友虽说残忍,但毕竟还算事出有因,而袭杀清廉官员则纯属卑鄙无耻了。不料怕什么来什么,下一叠文件的标题就是“残害忠良”,内中被害事主果然全为忠公体国的汉唐独立党中级以上干部,所有案例同样均留影为证,不容否认。唯一聊以自慰的是,他们与家人共同罹难的情况大为减少。当然,那只不过是由于他们并无巨额家产,不值得冒险上门动手,而非杀手们宅心仁厚网开一面。想到这里,两行清泪渐渐淌上杨惠娟的面颊,她为亲手参与创立的党感到难过。
整整花了一个小时,杨惠娟看完了全部文件。这一个小时是对黄振邦们的最后幻想逐渐破灭的一个小时。一个革命的政党一而再再而三做出此等令人发指之事,实在有悖革命初衷,有失人民期望之心,有违起码人lun道德!如此重大变故之下,即使自己曾为少年唐汉党前核心领导,又如何能为其护短遮丑?看来,尽管眼下身份仍旧是身陷囹圄体缠锁链的女死囚,但在这一事件上她已不能不与监禁她的政府持同一立场。杨惠娟掩卷闭目叹息。
她决定立刻找高瑾好好谈谈,揣上文件袋就往外走。走了几步,脚下铁索锒铛,于寂静中格外刺耳,再走下去势必惊扰众姐妹。于是只好重新坐下来,先将两副手镣的链条背上肩头,再伸手拎起脚镣与脚趾镣上的长链,重新朝门口走去。但这样还是不行,脚上那双平时并不起眼的白塑料凉鞋的硬质鞋底,还在与同样坚硬的地砖碰擦,发出本掩抑于镣铐声里、此时却“大放异彩”的声响。最终,无可奈何的她只好脱下凉鞋,光着脚、提着锁链、夹着文件袋,轻手轻脚地摸进高瑾的房间。
睡意正浓的高瑾突然觉得自己躺在一叶出没于波涛汹涌大海上的小舟里,双肩随着浪chao起伏剧烈地晃动着,耳畔还不时传来“小高醒醒”的叫声,那不是杨姐的声音吗?睁眼一看,的确是杨惠娟边用力推着自己肩膀边轻声在自己耳旁呼唤,只是她妥善缠好了所有镣链,自己才没在睡梦中听见那仿佛淘沙的金属碰撞声。
“杨姐,有什么事啊?”睡意未退的高瑾依然迷惑不解。
杨惠娟递过一杯凉开水,让高瑾喝下定了定神,这才拿过文件袋说道:“你先看看这个吧。”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寂静的牢房里没有一点声音,高瑾默默地看着一份份令人毛骨悚然的文件,杨惠娟静静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终于高瑾开口说:“这些资料是霍玉辰给你的?”
望着高瑾锁紧的眉头,杨惠娟点点头,又顺势问了一句:“你看会不会是伪造的?”
“绝对伪造不出,这些事被捕前我就知道一些,只是大局为重我没跟杨姐你提,黄振邦他是做得出来的!”说着高瑾生起气来:“他早就和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刚被捕那会儿,他就对你的营救行动三心二意,除了武器和车辆,一个突击队员也不提供。我和敏妹、红妹冲出牢笼后,他也不积极接应,设法消灭盯梢特务。害得我们最后身无分文,只好自回牢笼。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为他殉节!”
杨惠娟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高瑾历来就是一块民意的试金石,她既是如此想的,党内健康力量、人民的普遍公意应该不会相去太远。尽管黄振邦在对自己的营救与对高瑾她们接应的处置上,并无太大不当,但现在要紧的是大方向而非这些细枝末节的对错。政治和解就是眼下最重要的大方向,杨惠娟终于将与霍玉辰等要员见面会谈的真实经过倾囊相告。这一讲又是一个小时,时钟早指向下午4时。再过一会还在熟睡的姑娘们就要苏醒,讨论必须在此之前有个结果。
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高瑾也是一抖手链,谈出她的看法:“这几年政府确实做了些顺应民意的事情,我党通过暴力革命取而代之的可能性已经非常之小。我相信为党寻找一个新的前途,不仅是杨姐你的想法,应该也是党内有识之士的共识。不过,霍玉辰开出的条件本质上是要我们向他屈膝投降,然后由他宽宏大量地恩赐我们一条生路。对于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的杨姐、还有我和众姐妹都是绝难接受的。我看可以接受的底线,应该是政府允许我党转变为非暴力的反对党。”
“好你个小高,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杨惠娟轻拍高瑾手心欣慰以极,已从肩头取下、正悬在腕上的长链,又一次发出银铃般的响声。她一握拳头,断然说道:“我看就这么办,告诉霍玉辰,我党放弃暴力革命宗旨,但政府必须承认我党合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