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上已承其情,托他取刀,应不致为了鬼先生妄起冲突,比七玄盟诸人合适;以老胡的智谋阅历,也不用担心明栈雪生出别样心思。
明栈雪与胤铿有怨,与狐异门结怨否,则还有商议的余地。毕竟是鬼先生先来招惹六玄,都说“先动手贱,打死无怨”,但占夺珂雪刀又是另一回事。
“……你去寻明姑娘,她借你手还刀,与胤氏相抵,从此河井无犯,算是一大好处。故我去未必能得,但你去必得珂雪,原因在此。个中得失,弟不敢擅夺,兄意即我意,未敢有怨矣。”耿照留给他的蜡丸密信里如是说。
胡大爷拿信沉吟半晌,忍不住笑骂:“这小子,算计到我头上来啦,真真不能小看。”通篇笔迹朴拙,已较过往进步许多,不见涂抹删改,显是拟好草稿,才又重新誊写。最后那段“个中得失”文诌诌的,与前头的大白话不同,怎幺看都是经人指点;套上符赤锦挤兑人的笑语声口,果然若合符节。要说她带得小耿嘴油,指不定是耿照教她心黑,哪一个又更坏些,委实难以取舍。
耿照所料
无差,胡彦之天生一副滚热心肠,便不回狐异门,也不乐见母亲与明栈雪斗得两败俱伤,况且后续营救兄长,尚须此女透露关键,遂快马加鞭赶往栖凤馆,取了珂雪刀来。
胤野虽有珂雪在手,无暇自疗,裙上深渍逐渐渲开,胡彦之恐母亲有失,提剑掠至,果然殷横野倏忽而现,指气抢攻胤野,对胡彦之则径以右手接剑,以一敌二游刃有余,啧啧道:
“可怜白犬子,闲吠远行人!鹤着衣为替挚友留下这点骨血,也算费尽心思,可惜资质不如汝父,鹤老杂毛授徒也不比魏王存,画虎成犬,徒增欷嘘。你看我的眼神杀气腾腾满是仇恨,该不会以为,是我害了汝父罢?我也是刚才听闻,令堂亲口承认是她杀了令尊,此等人伦悲剧,合当万里同哭……”
胡彦之充耳不闻,心知双方修为天差地远,没有分神的余裕,左肩受创用不了双剑,索性单使入门的灵谷剑,不紧不慢,攻势连绵,看似平淡,刃接的瞬间劲力爆发,越是格挡反而越难招架,一来一往活像自己打自己。殷横野渐不能随手应付之,主力由胤野转移至此,暗自诧异:
“观海天门剑脉一支,百年来没出过什幺英杰。除魏王存魏老道有点门路,那也是拜妖刀武学所赐……这小辈的剑法是何人所授,怎地竟如此难缠?”
当年魏王存掌剑双绝,人称“冲霄一剑”,其实掌法内功的造诣更胜于剑,但同样没能在道义光明指之下多撑几招,终为殷横野擒获,炮制成刀尸,武林从此人人自危,莫敢称妖刀虚妄。
胡彦之的武功来自天门绝学《律仪幻化》,罕见地以轻功为础石,这是鹤着衣为他将来认祖归宗,重拾狐异门武学时不致南辕北辙,特地为他挑选,甚至将狐异门的心法化入其中,经过试验可行后,才肯转授爱徒,可谓用心良苦。
老胡习惯了以快打快,无论自创的《寒雨夜来燕双飞》,或结合天狐刀传授耿照的“无双快斩”,均是抢占先机一力压制的打法,对付弱于己的对手效果绝佳,若势均力敌,或以奇袭之姿杀出血路;但面对强势的敌人,则收效有限。耿照头一回与岳宸风相斗,无双快斩接战即溃,斯以为证。
重铸剑脉后,老胡修为突飞猛进,运之于剑,威力却增长不多,反不如随手一劈,刃上所挟如蓄风雷,置之不理则无事,一旦触发适足以开碑裂石,凡人绝难抵挡。
所有的快剑技巧,都与“绝不剑脉”相扞格,唯一能重拾习练的,也只有百观混一的入门基础《灵谷剑法》了。
昔年秦篝散侯以《灵谷剑》与《洪洞经》混百观于一元,不同于限掌教真人修习的《洪洞经》,七十二式灵谷剑乃百观之根本,简单易懂,左右皆能,三个月内必可学会,多用于松筋开架;“根本”是好听了,实战却上不了台面。各观的入门功架都比这套持剑体操管用,谁想在上头费心思?
这段时间里,胡彦之却对灵谷剑法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灵谷剑并非越慢越好,与其说快慢有致,倒不说更近于踏罡步斗的科仪,架子很散,常有凝而不发之举。往往一剑劈出,只闻三分呼啸,剑刃隐颤间却蓄有七分潜劲,不触则已,所以看来平平无奇;既无克敌致胜之狠锐,亦看不到妙至毫巅的拆解,盖因力若未至,无以蓄之。
殷横野不知不觉间将七成力转到了这厢,指劲频发,仍拾夺不下,渐感焦躁,暗忖:
“我与他斗成这样,岂非给让了一臂?”化指为掌,以开碑势甩出,接着抡臂如鞭,最终再赞上一拳,三着连环,一记重逾一记;胡彦之架剑于胸,被轰得断剑呕血,踉跄退了十余步,好不容易化去刚劲,背创却重重撞上墙墟,眼前一黑,再起不了身。
此连环三捶乃是儒门绝技,集掌、鞭、拳于一点,难以别类,有个威风名目叫“罗施一面,帝战三驱”,门人呼之曰“帝罗三”,已逾甲子未现江湖。青鹿、金貔、碧蟾三朝均有恃以成名的儒门魁首,号称一式降魔,曾为儒武门面,不在赤心三刺功、弹铗铁指等代表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