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散去,赫见殷横野并未打烂玉盆,而是将手掌按上,操纵阵枢解阵。聂雨色与他一正一逆,以相同的手法为之,功力高下立判,聂雨色全无抵挡之能,阵法转眼即解。
“勤劳思命重,戏谑逐时空。”殷横野的笑脸越见清晰,笑得他心底发寒:
“奇宫术法纵高,你在我面前使忒多回,我若还不能洞悉理路,岂非愧对‘地隐’之名?聂家小儿,骄兵必败啊!可惜这束脩,须得赔上你一条小命。”
阵法将破,聂雨色兀自不撤,殷横野心底一阵不祥,蓦然省觉:“不好,竖子有诈!”连忙撤掌。轰然一响,半座厅堂炸得粉碎,聂雨色被震飞两丈余,落地时碾过无数破片,扎得身臂渗血,不敢停留,拖着伤驱一跛一跛掠向后进,免得被对子狗追上,除死无他。
他以“凫喧鳞跃青玉笔洗”为阵枢,其实是诱敌计。
此宝价值连城,不容有失——寻常之人多半如是想。对子狗自负聪明,一旦逆向思考,毁去阵枢,此阵非但不能由内解除,连从外头都无法打开,少不得要关他个几天几夜,届时己方以逸待劳,有利无害。
“隐圣”之名却非浪得,殷横野几次折在他手里,气愤难平,花心思钻研聂雨色的布阵手法,不能悉辨处,径以无上修为碾压,居然透过阵枢的诱饵解开禁制。万幸聂雨色惯留后手,早在铜托下埋设硝石药引,虽不能炸死殷横野,却把“凫喧鳞跃青玉笔洗”炸得粉碎;若非内外皆伤,聂雨色简直忍不住要大笑。
殷横野挥散硝雾,满目狼籍,连堂檐都塌毁大半,玉盆岂能有幸?心痛如绞;略一沉吟,先以“分光化影”身法掠出宅邸,将那块“不如归”真迹取下,藏于远处草丛,免遭战火波及。重入二进时,听聂雨色正对另一人冷笑:
“……若非我备了硝药,对子狗抢入此间,大伙儿横竖是个死。成骧公又怎幺了?有本事你让他来助拳哪。”
老人心疼“凫喧鳞跃青玉笔洗”死无全尸,指气无声飙出,却在堂前戛止,仿佛撞上无形高墙。矮小苍白的青年咬着一口血,盘膝席地,堂内那处原本应有的乌木地板全被揭起,露出土色,绘满繁复的术式,全无遮掩。
殷横野立时会意——瞧这模样,怕连屋下所夯都被掘穿,填以血壤土一类利行术法的材料,让聂雨色能直接操纵地气,阵壁才得如斯强韧。
而堂内除了笑意邪厉的聂二,并无余子,显然适才是故作疑兵,引老人杀入内院。
聂雨色随手发动阵法,满山的虫鸣鸟叫顿时不见,仿佛整座院子被浸入深海,阵式的强度远非前度可比。殷横野怡然前行,直至檐阶前的那堵无形障壁,伸掌一按,闭目感受其中错乱五行、逆转九宫的术式理路;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仅只一霎,老人才垂落手掌,额间微见汗渍。
此阵的术式结构前所未见,并非以奇宫传之法所建,其中依稀有来自《绝殄经》的部分,但皆非核心栋梁,无论以奇宫或《绝殄经》之法,都不能悉数判读,遑论破解。
(这是……他自己的发明创见!)
“……不只是你,才懂‘勤劳思命重’啊,对子狗。”聂雨色邪笑,无视殷红血丝淌下嘴角,飞快按转地面纹咒。“你要花多久时间,才能破这个阵?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殷横野面色沉落,也不见挪身使臂,蓦地锐芒似金阳炸裂、流星经天,四向飞撞,飕飕声不绝于耳,刺目的光华勾勒出阵形五面,以内院廊庑为限,如凭空搭起一幢透明的水精屋子,壁厚盈尺,方方正正,可说是异常华丽的囚笼。
这一轮指气并未将阵壁打穿,两侧廊间与前堂阶下各现一条人影,分作鼎足之势,将老人围在院中:
左首之人昂藏如铁塔,前襟袒露的胸膛生满黑毛,衬得髑髅颈串益发雪白,正是以武力傲视七玄同盟的南冥恶佛;右侧之人身量只比恶佛矮小半截,一身雪肤金甲,倒拖大枪,浑圆结实的修长玉腿令人难以移目,却不是
“玉面蟏祖”雪艳青是谁?两人身上皆有刀魄,恶佛挂于颈间,雪艳青佩在腰际,以避佛血邪障。
最末一人双手负后,横持刀鞘,立于阶顶。殷横野冷笑以对:“堂堂七玄同盟只出得三枚歪瓜,你这盟主也不易啊,耿小子。还是怕有去无回,七玄从此江湖除名,特意拈了死阄?”
耿照闭口不语,双目如电,仿佛默算着什幺。殷横野自恃武功,夷然弗惧,正欲挑衅,耿照忽然暴喝:“开!”聂雨色转动术式,大阵应声而启;同一时间内三人各出兵刃,齐齐杀至!
“……天真!”殷横野差点笑出声,“分光化影”之至,势如塔倾的恶佛首当其冲,惨呼一声,左眼爆出血雾,总算及时偏转,未被指劲贯脑,巨躯仿佛失控的礟石,斜撞一旁。
雪艳青于他中招的瞬间出手,长枪封住周身可及处,枪影犹如水银泄地,无所不至。
殷横野“咦”的一声,难掩惊诧:“这是……《玄嚣八阵字》!”雪艳青听声辨位,竟在身后一臂开外,却未转向,专心感应气机,满天枪势重凝于一,横里疾出,似刺中什幺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