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那天是星期五。
徐丹穎一如往常的去上課,中途接到了徐明遠的電話,她難得緊張,抹掉掌心的汗才接通。「喂?爸。」
「徐小姐嗎?我是徐醫師的助理,已經替您預約好年底的健康檢查,請務必準時報到。」
「好的,謝謝妳。」
徐丹穎看著掛斷的電話,有點習慣了。
程恩渝的訊息來了,說是程家父母今天要開車來接她,順勢邀徐丹穎住一晚。徐丹穎答應了,提著聖誕蛋糕往研究室走去。
此時,陸河陞正壓著眉心,幾個研究生的論文頻頻推延,大學部也有幾個不省心的學生,但近期讓他心力交瘁的還是簡可琴。
妊娠期間她意外的神經質,前幾天一聲不響的跑回娘家哭訴,說自己生孩子太累,工作壓力大,陸河陞還不在身邊等諸多指責。
儘管陸河陞已經盡量把工作帶回家。
果果最近去了幼兒園,分離焦慮十分嚴重,幾乎是天天哭得筋疲力盡,回到家見到熟人就撒氣。家裡一團亂,簡可琴的肚子愈來愈大,陸河陞體諒她懷胎十月,傾向自己動手。
他嘆了口氣,聽見了敲門聲。
這個時間,他知道是誰。
「請進。」
明媚的小臉出現在男人的視線,陸河陞抿起笑,取下眼鏡,「沒回家?」
「要的。教授呢?剛看你上課好像挺累的。」
「都不是學生了,不太過節。」
徐丹影見他靠在椅背,揉捏著鼻梁,眼神迷離,是真的累了,她也不多打擾,「聖誕節多買的蛋糕,想起果果喜歡,就帶過來了。」
陸河陞雙手交扣在胸前,闔著眼,也沒回話,徐丹穎就乖乖的站在門邊沒動。
閉著眼,陸河陞就在想,她怎麼能這麼乖呢?
似乎對她做什麼,她都會一聲不吭的乖乖承受。
大學時徐丹穎的爺爺剛過世,她深受打擊,每天如同行屍走rou。
第一次見到陸河陞是在例行性的導師面談。
前幾次,徐丹穎幾乎無話,陸河陞也不逼迫,看了她的個人資料,忽然說起自己事。「你們家,只有妳和爸爸?我也是!我媽媽在我國中時就過世,兩個男生一起生活真的糟透了。」
徐丹穎抬頭看他一眼。
陸河陞笑了笑,「我是妳這四年的班導師,我知道聽上去有點糟糕,但相信我,我從國中就一人飾演兩角了,長得不像,但我是合格的母親,這點我爸可以作證。」
聞言,徐丹穎露出入校第一個微笑。
「未來請多多指教了。」
陸河陞的耐心讓徐丹穎卸下心防,也或許對當時的他們而言,他們只是陌生人。
對不熟悉的人說真心話向來容易。
久而久之,徐丹穎開始會和他分享一些事,陸河陞從未拒絕,甚至一次又一次的告訴她,徐明遠只是忙,世界上所有父母都是愛孩子的。
陸河陞成了她低落時的救命稻草。
徐丹穎見陸河陞似乎睡著了,決定將蛋糕放下就走。放妥,她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椅上的男人,手撐著腦袋,眼下掛著一絲青黑,像是真的睡著了。
徐丹穎抿起脣,再往前走一步,彎身想拿他椅背的外套。她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看他,沒有步入中年的衰老跡象,白淨斯文,即便面無表情,臉上仍留著常笑的摺痕。
他對每個學生都很有耐心,就連哄無理取鬧的妻子都是步步退讓。
徐丹穎忽然想知道他有沒有不高興的時候。
她小心翼翼的將外套披在他身上,她靠得近,聽見他呼吸的聲音,徐丹穎發愣,與此同時,徐丹穎以為睡著的男人忽而睜眼,清黑的眼裡沒了平時溫煦的遮掩。
徐丹穎微微一驚,反射性的退開,卻被人扣住手腕,陸河陞的手與氣質相左,毫無溫度,指腹Jing準的掐著她的腕骨。
「妳很常這麼做?」陸河陞溫柔的聲調與平時無異,讓徐丹穎一時也說不出哪裡怪。
「我爸也很常在書房睡著。」
高中她雖申請住宿,但其實學校距離家裡不過十五分鐘,徐明遠沒攔,事實上他也不怎麼管她,生活方面也都是透過助理在打理,父女連同桌吃飯都很少。
徐明遠偶爾還是會回家,醫院擔心他過勞,說穿了是更怕被有心人士舉發,醫院不讓他待,他就只能回家了。
一學期總會碰上一兩次,徐丹穎都是看著他在書房睡著,隔日起床,他就又回醫院了。
徐丹穎一開始只敢在書房外偷偷的看,不敢擅自踏入徐明遠的領域,再後來幾次,她抓準了他的睡眠時間,趁他睡著時,替他蓋過幾次毯子。
僅僅這微小的舉動,是她唯一覺得自己盡到家人的義務。
陸河陞的語氣還是和緩,已沒有剛才那股不尋常的陰冷。「妳爸有妳,真好。」
「教授有果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