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钟嘀嗒嘀嗒走着。好像在玩俄罗斯转盘一样倒计着扣下扳机的时间,不过现在的玩家是躺在手术台上的易萱萱和死神。空气仿佛凝固一样,堵住鼻孔呼吸困难。
10.9.8.7.6.
手术门没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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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有出来。
易童已经记不起自己倒数了多少遍,心里期盼着每次倒数到0易萱萱就会被推出来,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急匆匆出门只带了手机,绑定的卡已经刷爆都不够支付医药费,易童迫不得已打电话给赵蕊求助。赵蕊接到电话后,推掉接下来的会议直奔医院帮易童付了钱。现在正在陪她一起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握着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支持。
为什么,这一幕那么熟悉?
啊,我想起来了。
当时周天炜和易萱萱出车祸后,被送进手术室,她和舅舅也是这么坐在外面等着。她也是这样一直倒数着,等待手术室门打开。没想到又一个轮回,回到了当年。这次易萱萱突发病危,易童没有告诉舅舅。易学铭和王淑兰离婚了,两个孩子都跟了她;而这几年他得了高血压、动脉硬化,她不敢这么冒冒然告诉他易萱萱出事。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赵蕊已经抽掉三包烟,而易童好像成为一座雕塑一样枯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两片嘴唇轻微地翳动着,似乎是在不停地倒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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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还亮着,她的嘴唇因为缺水已经翻起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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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示灯茬的一声熄灭,门开了。
足足过去5个小时,窗外的天色早已昏暗。董医生慢慢地拖着腿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满脸写尽疲惫不堪,看到易童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心里蓦然绞痛。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小鬼吹着号角,欢呼着死神划下屠刀,刺啦的一声把最亲密的人带走。从此,在这个世上,易童再也没有直系的血亲,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伶仃一人。
办完手续缴完费,走去太平间的路上,经过儿科大楼。正值饭点,隔壁楼是儿科大楼,一些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在家人的陪伴下从里面出来,有被妈妈抱着的、有被爸爸牵着的,还有爷爷nainai外公外婆簇拥着去饭堂吃饭。虽然他们在生病,但还是有家人的关爱和照顾,他们还是亲人最亲亲的小宝贝,有人疼有人爱。太阳的余晖洒在这一家家人的身上,小朋友撒着娇、爸妈们疼爱的眼神,像这阳光一样温暖而刺眼。他们都有人爱,而自己没有了。
易萱萱这个混蛋竟然抛下她走了,不是说好病好了以后就去大西北环游一圈吗?不是说要在沙漠上看日落吗?不是说让我开着越野车载她来一段惊险刺激的艳遇之旅吗?易萱萱你这个混蛋!答应了我的事情又做不到!你怎么这样啊!你有本事睁开眼睛啊!躺在停尸间算什么好种!你起来啊!我告诉你吧,你那瓶花了3个月工资买的香水是我打烂的!那天我是装病不想去上补习班想在家看动画片!害得楼下吴婶婶的孙儿被罚留堂也是我,因为我带他逃课去网吧上网了!都是我做的!你有本事起来骂我打我啊!你醒来啊!来啊!你醒过来,好不好?易萱萱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妈,你起来啊。
易童跪在地上,伏在盖着白布的易萱萱身上,无声地哭了。原来在极尽悲痛下,是哭不出声音的。声带像是被拿走,发不出声音,可是扯着心脏突突生痛,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人可以在那么一瞬间长大,也可以在那么一瞬间苍老。
易童感觉自己已经是一个残暮之人,对周遭感知迟缓、对外界反应迟钝,rou体和灵魂已经分离。以前看丧尸片的时候,一直好奇丧尸这种灵魂完全遵从rou体本能地行动的物体是如何生存的、有什么感觉。
那现在她体会到了。
痛楚像一只巨兽抓着自己的脚腕,噬咬得无声无息,也体会不到无痛无感;只觉得身体里面空荡荡的没有灵魂的重量。
而时间之残忍就是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轨迹,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后悔而倒退、不会因为一个国家的人民期待而加速。即便易童无法接受易萱萱已经离去的事实,但终归也到了她出殡这一天。
家里只剩下她和舅舅易学铭,舅舅身体不好加上姐姐离世备受打击,所以易童她不能倒下,得把葬礼办得体体面面的送易萱萱最后一程。小小的灵堂没有按照传统的风格打点得肃穆压抑,易童知道易萱萱不喜欢这样,她喜欢明媚的色彩,所以起用了白色的百合和嫩黄的雏菊作为点缀,在相簿里挑了一张她生前最喜欢的照片作为遗照,照片里的她刚参加完小提琴比赛拿了二等奖,穿着一条鹅黄丝绸长裙,拿着小提琴在开得正好的粉白紫荆花树下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易童常常懊恼,为什么自己就不能遗传到易萱萱那种张扬的美丽呢?为什么老天爷那么残忍,接二连三把她最亲密的人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