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破败的房顶,昏黄的灯光以及身体虚弱的感觉,让加熠想起十一岁那年。
他在河边洗衣服,不知道被哪个修习了隐身术的人推下水。他是会水的,在水里屏息许久,才爬回岸边。他不曾呛水,但初冬冰冷的河水致使他回去后便染了风寒。
那时黎自垣对他呈放养状态,像对待只小动物,只有无聊时才会叫过去逗弄一番。
他发着烧被叫去给黎自垣打杂,不知怎的就晕倒了,醒来时便见黎自垣守在自己床边。
他那时的神色和现在差不多,笑眯眯的,并无几分关切。
他好像从来不会担心别人。
也不担心自己。
“并无大碍,只是体内有些余毒,太久未休息。”黎自垣并未问毒的来因,扯过他的手腕,探了探脉道,勾唇露出玩味的笑:“刚又做了床事,气血有些不稳罢了。”
加熠觉得他在嘲笑自己,“大人还会看诊。”
“略知一二而已。小熠明日再去仲景堂看看脉吧,更妥帖些。”
加熠转头看他,却发现他身后不是之前的牢房。
黎自垣看出他眼里的疑惑,解释道:“之前那个牢房的床太小了,也不舒服,就带你过来了。反正这层都空着。”
“……方才的房间有上锁。”
黎自垣点头,“嗯,我掰开了。”
加熠转身背对着他,半张脸埋在破旧的棉被里,闷声道:“既然这样,大人何不掰断我的脖子。”
“冤枉啊,我可从来没有这种想法。”黎自垣又打了个哈欠,“小熠原来在修炼阵法?”
“唔。” 加熠应道,“大人困倦了便歇着吧。”
“地上不舒服。”
“……”
加熠把身子往里挪了挪。
黎自垣觉得他的动作才像只小狗,笑道:“不上了,你躺吧。”
他双臂搭在床边坐在地面上,下颚压着胳膊,“小熠认为,修炼阵法最重要的是什么?”
加熠才发觉他并非真的想一起躺,于是脸埋得更深,声音闷闷的,“灵力。”
书中记载,阵术诡异多变,极耗灵力,稍有不慎布阵者便易遭到反噬。因此布阵者需灵力充沛,方能Cao纵偌大的法阵。
黎自垣起身坐在床边,拉过加熠的手,放在自己腹部,“小熠可有感受到灵力?”
“几乎没有…”
加熠眼神有些飘忽。
他的小腹扁平,虽仍然有力,丹田却很空旷——是自己亲手毁去了他的根基。
黎自垣显然不是叫加熠回忆这个,他重新恢复原来的姿势,坐回地面,指尖在加熠手腕处画了个小小的图案。
加熠感觉手腕处逐渐变得冰凉,带着几分舒适传向四肢百骸。
他转过身,端详手腕,发觉竟也是一个阵法。
“舒服么?”黎自垣问他。
“嗯……为何?”
“此阵源于道门,名为清心阵。”黎自垣先是解释了阵法,又道:“灵力固然起运转法阵之用,书中皆是这样记载,似乎修士有足够的灵力便可布阵。实则自古以来在此方面有所成者,并非都有多高的灵力。”
“神者,阵之动也。通俗来讲,他们虽灵力不见得多充沛,却很是自信。他们认为周遭的五行,风水,人物皆可为他们所用,完全属于阵主,任他所用。”黎自垣又随意在空中描绘了一个图案,一小束烟花无声地炸开,“像这样的小法阵虽然几乎不需要什么灵力,却要集中Jing神去感知周遭环境,方能布成。”
加熠抬手,学着他的样子,闭眼在空中布阵。
空中闪出亮眼的光,又转瞬消失。
“学得很快嘛。”黎自垣拉过他的手,再一次在空中缓缓画出方才的阵法,“什么都不必想,慢慢注入灵力。”
注入灵力的光阵,较之前的更具生机,金色烟花的闪烁着辉映照在黎自垣脸上,他笑道:“可有明白些? 既是初学,小熠回去也可以布些其他简单法阵试试。”
“嗯。”
黎自垣收回手,“估计有子时了,别回寝殿了,就在这儿睡吧?”
加熠侧头看他,这人仿佛不觉得邀请自己在地牢里过夜有什么不妥。
半晌,加熠点头:“嗯。”
加熠觉得自己九成的神智都被黎自垣蛊惑了,竟然可以放心地把后背暴露给一个称得上仇人的人,并且想继续暴露着。
余下的一分神智在习惯性地怀疑黎自垣的目的。
为了东山再起,还是为了活着?
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心软。
“之前并非说笑,黎自垣,我不是一个好人。”他顿了顿,还想继续说,却因枕着的旧被突然被抽走,头直接磕在竹木枕上。
要说的话尽数磕了回去。
黎自垣一面抖开棉被,盖在加熠身上,一面道:“那确实。你喜欢绑着我做,喜欢看我跪着,还喜欢打我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