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耀顺势一把捞住陆渊的腰,强力将人拽倒:“要不你也躺会,这么多年都没好好睡过吧。”
陆渊没有挣扎,任由腾耀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少卿,陆渊梦呓般喃喃开口:“我的‘渊’字也有冤屈之意,只是我这天大的冤枉并非地府误判,而是阎王故意嫁祸。”
旧地府的腐朽何止千年,每任阎王初上任皆是兢兢业业,然而漫长到几乎静止的时间和永远没什么新意的诉状会消磨掉这一切,令阎王及其下属变成作威作福的行尸走rou。每当地府朽到谷底,阎王便会换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地府又能欣欣向荣个百十年。
“被打入地狱之前,我曾是阎王身侧的判官,三千年来,我眼见着新阎王和同僚们从积极到消极,一点点堕落到听不进良言,地府恶鬼多如牛毛,只有进没有出,无数冤魂蒙冤受屈却无处申诉,只能囚在那永不见光的地狱里拼杀个你死我活。”
判官执掌轮回赏罚,他的恪尽职守令腐朽的旧地府又苟延残喘了许多年,可他一个人又如何能逆天,所以经历过一次地府变革的他冒死向阎王谏言,引经据典讲述过往地府更新换代的规律,引得阎王勃然大怒,以大逆不道之名将他打入地狱之底,永世不得超生。
“阎王心里很清楚,地府若是再次更迭,我会是替代他的唯一人选,他想杀之后快,奈何我是正经受封的判官,且跟过两任阎王都未出过差错,有功绩在身,他杀不掉我。”
不是不敢杀,而是凭阎王的修为根本杀不动,也无法彻底毁掉他的修为,只能把他扔进地狱里,眼不见心不烦。
许是地府继任者被关押的缘故,旧地府竟又延续了许多年,这些年里,渊逐渐被地狱之底的戾气沾染,但因他受过封且心性正直,元魂始终不受污染,这也是众鬼杀出地狱之底、人人都想称霸地府之际,他还能保持理智并不断强调要重建地府的主要原因。
“我不提这段过往是不想你讨厌我。”
地狱之底的亡魂里有许多是他在任期间就被扔进来的,别管他这个判官有没有生杀大权,他都是被仇恨的对象。夜和幽被关进来时的判官是阎王随手指定的亲信,与他无关,但他毕竟是地府一员,若是坦白身份,他会成为众矢之的,凭他的本事,那些鬼倒是伤不了他,可他会被孤立,他不想站在夜和幽的对立面。
再者,阎王的昏庸之举令他对旧地府彻底绝望,从诉求上说,他和其他厉鬼是一致的——杀出地狱,推翻地府,重建Yin阳新秩序。
他曾视夜和幽为挚友,可惜幽没能遏制住内心的偏执,为人愈发乖张Yin毒,而夜这个生前温温吞吞的少年却在死后几千年的锤炼中愈发沉稳果决,心性偶尔跑偏却也懂得自控,因此渊与夜走得更近,对幽日渐疏远。而夜也因为忙于重建新秩序,无暇多顾及幽。
幽如何能接受跟自己更亲的夜跑去跟渊整日混在一起,于是从夜与渊携手重建地府开始,幽就着手调查渊的来历,那时的Yin间乱得很,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自然也有见过当判官的渊的人。
从幽的角度看,一个地府的余党号召夜去重建地府能安什么好心,不过是想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罢了,而渊从未提及自己的身世,是他不怀好意的有力证据,更是随时可能炸伤不知情的夜的一颗雷。幽对夜一片赤诚,自然看不过眼,他对渊的仇视便是从此而来。
造化弄人的是,幽还没找到适合的机会向夜讲述自己千辛万苦才查到的渊的身世,夜便自作主张要送幽过轮回再世为人,甚至不惜自毁来替幽赎罪。若是幽乖乖听了夜的话,结局就是幽成了个普普通通的人、夜耗尽修为魂飞魄散,渊呢?他是唯一的胜利者,所有作乱的厉鬼全部得到妥善处置,连最棘手的夜和幽也轻轻松松解决掉了。
这可是天大的功绩,足够他称霸新地府,当上新阎王。
幽哪能眼见着他和夜拼杀出来的天下就这么拱手便宜了没安好心的渊,加上他的确没有重新做人的想法,这才拼尽全力摆脱夜的束缚。
他要报仇,他要杀了那个害死夜哥的人。
渊也没想到夜会突然送幽去轮回,他不是没想过如何处置幽,以幽的罪孽,入了轮回怕是生生世世都不会安生,既是念着曾经的交情,也是念着夜对幽的情义,他不想看到幽落得那样的下场,因而他从不提起,默认着幽滞留在Yin间。
夜的离开成了二人撕破脸的导~火索,从那以后,渊和幽势同水火,却也因着彼此都有不俗的修为,谁都动不得对方分毫。
“我虽耗尽修为撑起轮回,但毕竟还有几千年Yin差的资历和功绩在,他奈何不了我,我拼了一死也不见得就灭不了他,所以我们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腾耀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甚至隐隐发出沉睡的微鼾之声,但陆渊感受到腰间的那双手抱得越来越用力。他明白腾耀是在用这样的方式阐述自己的态度——我不在乎你的身世,我听进去了,以后依然如不知情般待你。
陆渊在腾耀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勾起的唇角泛着难以言说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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