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时候,何蕴玉出差到国,他曾经留学的地方,他的生意伙伴也是他的大学同学,是一个金发蓝眸的高大男子,笑起来很开朗,就是有点傻乎乎的。谈约期间,恰逢薛清毓携他的交响乐团在当地巡回,何蕴玉当日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胸口上照例佩戴一枚石榴花的胸针,他的朋友戴维斯指了指台上一位清秀的年轻人,对他说:“那是薛的关门弟子许,很优秀,但我觉得远不及薛。”
谈起从前的闲事,“听说当时薛在花国举办了一场比赛,第一名收做他的弟子,但是这个许并不是第一名,当时公众投票、评委评分最高的都是另外一个,但是薛不同意,执意选了许做弟子。”又道:“听说另外一个天分很高,但现在业界完全没有听过他的名字,应该是被薛拒绝后便放弃了。”
戴维斯推了推何蕴玉的肩,悄悄地说:“我有点好奇,薛会不会后悔?”
何蕴玉擦了擦眼角动情的泪,“我也很想知道。”
何蕴玉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音乐会了,他第一次听薛清毓的音乐会是在他六岁的时候,那时他已经学了三年的琴,薛清毓初办个人的交响乐团大获成功,宋小姐对他十分推崇,说起她从前也有向薛清毓学习的机会,现在很是后悔,榴榴一听,当然拍胸口保证,“榴榴会好好学琴,拜薛先生当老师。”宋小姐听了捂嘴偷笑,但每一年他们都会去听薛清毓的音乐会,一直到十三岁的时候,宋小姐病重,而何蕴玉却终于有机会去实现儿时对母亲的承诺。
他就差一步就成功了,所有人都对他赞扬不已,为他的天赋折服,但是薛先生不同意,选择了一个差他许多的许方焉。
他从前不明白,现在还是不明白。
就差一步,他就能实现诺言,或许现在就会大不一样,台中央的人会是他,他会实现母亲从前的愿望。
可他失败了,他没有成为母亲最想要榴榴成为的那一种人。
待音乐会结束,何蕴玉请戴维斯帮忙到后台与薛清毓见面。薛清毓见到何蕴玉的时候已经完全记不得他了,瞧见是一个雪肤花容的小美人,极美,极艳,令人难以忘怀。何蕴玉向薛清毓做自我介绍,“我十三岁的时候参加过薛先生举办的比赛,我曾向薛先生问过为什么不选我做你心目中的第一名。”
薛先生想了想,很快想起来了,笑着说:“,你不会到现在都耿耿于怀吧?”
何蕴玉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坦然:“说实话我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为您买过票,这一次还是我朋友请我才来。”他摊了摊手,“果然,你的选择是错误的,那个许实在是太普通了,完全无法吸引人去关注他。”
薛先生哈哈大笑,随意地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大口水,“,你的确很有天分,但是你的音乐里充满了痛苦与厌倦,你又生得像天使一样可爱,我哪里舍得强迫你?你心里不愿意,那就算了。我以为那时你不过是一时的受挫,说不准回家还偷笑,没想到你一直埋怨到今天。”
听到薛先生的笑声,何蕴玉蹙了蹙眉头,感到更多的悲伤与愤怒,他挺直了背脊,一字一句地质问:“为什么不是我?我无法理解,至今难以释怀。”
他望着薛先生,声音清淡又悲伤,“我现在是一个商人,可我的母亲希望我能做一个像您一样伟大的音乐家,可我失败了,因为您的不认可。”
何蕴玉彻底失控,不停地摇头,挥舞着双手,眼泪成珠,“我让她失望了,是我让她失望了,所以她彻底离开我,再也没有回来。”
薛先生被吓了一跳,身前的年轻人很快却恢复平静,眼角泪光还在闪烁,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后退一步,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很抱歉打扰到您。”转身走到门口,拿起他的黑色雨伞,推开了大门,门外的chaoshi被风吹进屋子里来。
“对不起,”薛先生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门口的青年说道:“过去让你遭受了不公平的对待和难以弥补的痛苦,很抱歉。”薛先生轻声笑了一下,“可我当时,真的相信那个选择会让你开心。”
何蕴玉打开雨伞,微微侧开脸,“不,我一点也不开心,也无法接受你的道歉。”
或许全都是你的错,何蕴玉,你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是你的错,你让母亲失望了,如果你赢了,母亲会很高兴,或许、或许她就会愿意留下来陪你了。,
何蕴玉,你怎么会不明白,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不能从死神手里夺回你的母亲。
何蕴玉走出门外,回头将门合上,撑开伞一个人走进了雨里,薛先生透过窗户看着他,觉得现在这个青年与当年的小少年重合起来,似乎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走出来。
他走出剧院以后,远远就看见许方焉和陆芦共撑着一把伞在雨里私语,十分甜蜜,他从许方焉面前走过时,许方焉叫住他,羞涩地说道:“何先生,希望今天的演奏能给你带来一个美好的体验。”
何蕴玉停下脚步,侧过脸冷冷地看了一眼,抿了下嘴,然后提起步子继续朝前走去,心无旁骛,淡淡地说了一句:“并没有,你的表演是在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