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玄璟在御书房处理政事,直到宫人送上宵夜时,才惊觉已是戍时了,遂放下奏折时。他看到桌上的玉犬纸镇,想到已好久没见送礼之人,略觉寂寞。
容知秋从小到大为他尽心尽力,他难得要求修假,段玄璟自然允了。容知秋虽不是善言之人,可是他一走,段玄璟在宫中只能与月邀杯,对影相亲。
先不提他後宫悬空,在朝上他亦无可信之人。父皇的老臣子经过华妃之乱,对他极为猜忌,不少人更暗中与贤王交好,等着找机会把贤王送上龙座。年轻一辈虽不如老臣子明目张胆地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可是把皇帝放在心里的又有几个?跟被封为武王的大皇子和被封为文王的二皇子不一样,从来没有人会认为他会当上皇帝。他所结交之人也不多,就连太监宫女都害怕他,段玄璟也不喜见他们担惊受怕的样子,平素只有少数人服侍。
讽刺的是死去的文王还是有桂青晏和其他臣子的敬畏怀念。
想到桂青晏,那份他与其他臣子联名的奏折一直被压在如山高的奏折底下,也重重地压在他的心头上。
其实,段玄璟也没有时间孤影自怜。除了群臣上奏的选秀之事外,他还在为北戎使团来访一事而忧心仲仲。北戎少狼主拓跋锋之前才一举吞并了西篱,现在他要来大楚,怕是有一探新帝虚实,立下马威之意。
因着预备招待北戎使团,身为礼部司事的左晚衣近日便多往御书房走动。左晚衣文才不高,却是个会玩的。他在武王手下时已办过几次盛宴,为他拉拢人心。
有次,大皇子一早广发帖子,邀臣参加牡丹宴。可是,那年春寒迟迟不告别,城内没有牡丹盛开。本来众人以为牡丹宴要被延後,怎料大皇子亦没有任何改期的消息。众人一到皇子府,便把满院子的万紫千红迷昏了眼睛。鹿胎花、御衣黄、玛瑙盘、观音面..。各式各样的珍品齐聚於此。大家都啧啧称奇,一摸那花才知原来那些牡丹都是上绢所制,手工Jing妙,几何乱真。 而且上面还有淡淡幽香,应是绢浸泡在香料中才能得出如此香气。数苞仙艳火中出,一名片异香天上来。面对如此美境,众人对大皇子的巧思赞不绝口。就在晚宴快要结束时,左晚衣勿勿前来,呈上一株牡丹,说在宴会时花王似是愤疾被绢花夺去风采,非得绽放让人领教何为真正的天香国色。众人一见,这牡丹当真花苞初开,花香四溢,远比绢花浓郁,惊叹大皇子有如此灵花,果真是天家之子,非常人也。
普通人只能顺应天意,而大皇子却能叫天就他,真是奇事。如此一来,大皇子名气更盛。大皇子与段玄璟关系不佳,当年没有邀请他,段玄璟只闻其人,一直十分好奇。有次在御花园碰上左晚衣时,看到牡丹便不经意追问牡丹宴的事。左晚衣得意地说道其中所有点子都是他的。灵花也是他特意宣扬的。他其实一早已预备在室内种花。房间温暖,牡丹以为春寒已过便盛开。至於为甚麽牡丹会刚好在宴会上绽放,说难也不难,不过也只有一定的心力财力才办到。左晚衣在不同日子种下百来株牡丹,就等到有株刚在宴会盛开。
听到左晚衣的手段,段玄璟很期待他会如何准备迎接北戎使团的宴会。
不过,既然左晚衣有这样多主意,为甚麽他还要几乎隔日来见朕?段玄璟只能认为左晚衣也知北戎使团事关重大,必须小心筹备,事事需经他的同意。
段玄璟却是想得太多了,左晚衣可不是桂青晏这般的忠臣清流,以关心天下为己任。
左晚衣是有心乘虚而入的。他深知跟皇帝打好关系绝没有坏处。一般臣子恨不得跟皇帝划清界线,好显得自己有气节、够清高。对此,左晚衣只想笑那些文人就是爱折腾自己。
君不见容公公成了前无古人的京务厂督主兼太监总管吗?容公公每次抄家得了多少好处?虽然这可能是靠卖屁股换来的,不过这不防碍左晚衣期盼成为第二个深受君宠之人。
虽然皇帝名声不好,不过,他没有对自己发恶,而自己也未睡过他的女人,所以左晚衣暂时还想不出要叛变皇帝的原因,对於抱皇上大腿义无反顾。
之前他想亲近皇上也得避着容知秋,现在容知秋难得离开皇宫,他当然要抓紧机会捉住君心。
正当他又借商量北戎使团之事前往御书房时,便见御书房前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二皇子!
段玄璟看到左晚衣的表情,自然知道他为何惊讶。
「这是新任的紫衫侍卫,秦轻舟。」
左晚衣不知秦轻舟与前太子的关系,只以为段玄璟特意找来一个相像的人置在身旁。
皇上整天对着那个死人的脸,不会作恶梦的吗?不对,根据我所知,他应该是恨透了文王﹐不过文王死得早,所以他才找了一个替身好发泄积怨。
那侍卫看向皇上的眼神暗暗有畏惧。怕且皇上已整治过他了吧?
左晚衣对自己的猜测十分有自信,看向秦轻舟的眼神也不再紧张。
他其实也看不顺眼那张酷似前太子的脸,不论他是跟着大皇子还是段玄璟时,他可没少机会跟二皇子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