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陆铖都静静呆在这个小房间内。衣柜里有几件白色浴袍,三四双备用拖鞋;房间内也有卫生间,洗漱用品都齐全;饭菜会有下人定时送到房内,甚至有专人为他处理手腕上的伤口。
似乎,一切都安逸有序——暗杀、逃跑、被抓都仿佛是隔世经年的幻梦。
陆铖一开始只是静静休息着,觉得似乎真的——在一夜之间安逸的像回到了曾经,可是再仔细一看,又感觉什么都不在了。
房间里安静到度日如年,将架子上几本无趣的历史书翻了个遍,陆铖才意识到,逃跑又被救回来,傅云祁好像并没有打算要把自己抓去兴师问罪的意思。
非但不问罪,简直就像忘了他这个人。
又疑惑的呆了几天,日子过的就像白开水般平淡无味,陆铖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这种感觉,甚至都不像是活着。
简直就是太平间的死人。
到了第七天早上,陆铖想了又想,第一次自己打开了房门。——无论怎样,一直呆在房间里,就是作茧自缚。
刚打开门,陆铖就吓了一跳。门口正对着自己,站着一个大活人,普通下人的衣装,不知道等了多久。对方恭恭敬敬一弯腰,“少主吩咐,您若出门,就请随我来。”
心里疑惑,陆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现下,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和别的选择。跟随着他在弯弯绕绕的宅子里走着,陆铖发现自己穿过了整个大宅,来到了后院南边的一个小屋子。
“请。”带路的人又是微微一躬身,礼貌的向前做了个手势,然后转头离开了,留下陆铖一头雾水的站在门口。
小房间里,几个工作人员忙忙碌碌,房间里摆满了麻袋装的各种营养土料和肥料,还有一瓶瓶花花绿绿的药品。他们都穿着橡胶鞋,围着围裙,带着皮手套。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搬着一叠快有她半个人高的花盆,放到地上擦了擦汗,抬头看到陆铖。
“新人呀——来来赶紧的,这两天天凉,虫害又要抬头,再不派人过来,我这腰就直不起来了。”
陆铖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算是什么情况。
见人还傻傻的站着,胖阿姨皱皱眉,声音抬了抬,“傻着做什么呀?去拿剪刀,现在最愁的还是月季园里头,受了虫害的枯枝该剪得剪。”
陆铖愣了两秒,完全摸不着头脑,从墙上挂着的一排长剪刀里拿了一把,转头就要出门。
“唉!”胖阿姨一抬头,插着腰好气又好笑,“你就穿这个去?还不被刺儿给扎死。先去房间最里头换衣服,柜子里有新的工作衫,胶鞋也得换,早上喷了药的,裤腿袖口记得都要塞紧了……”
陆铖闻言回过头,一边往房间里走还一边听到身后大妈的嘀咕,“现在的小伙子怎么回事,人高马大眉清目秀的,怎么倒像脑子转不过来似的……”
换完了衣服,陆铖茫然的拿着剪刀,跟在几个同样换好衣服的人后面出了门。工作服的料子特别硬,陆铖从小路一直走到花丛里,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的设计——月季的枝叶坚硬有弹性,刺密密麻麻,每深入花丛一步,弯折的枝条会在伸展开的瞬间刮擦着裤腿,饶是裤子坚硬还是有些疼,要是没有这一层防护,分分钟破皮见血。
刚才听胖阿姨叨叨着,最近是月季红蜘蛛和黑斑病的高发期。深入花丛之中,反而没有了在远处闻到的幽香。朵朵花开得硕大而娇艳,但仔细看——叶片的背面和花瓣底下靠近萼片的地方遍布着细小的红色斑点,缓慢的爬行移动着,偶尔几个地方密密麻麻,遮盖了花朵的颜色,看着有些瘆人。
陆铖抬起剪刀,不知道怎样下手,只好观察身边人的动作:找到交叉过多、虫卵密集或是叶片已经枯黄的残枝,将剪刀的尖头对准枝干的底部距离外芽三四厘米处,斜着将其剪去,再收入腰间的长桶中。
笨拙的修剪了几只,陆铖发现带着巨大又坚硬的手套很难Jing准的捏住枝叶。将左手的手套摘下,没剪两下——食指指关节刮到刺,瞬间见了血。
有光,便有暗面。
灿烂色彩的背后,是园丁日复一日的Jing心观察与看护。成片如海的月季,稍不注意,虫害便会从一株蔓延到百株,将这些娇艳的花朵和鲜嫩的绿叶尽数吞噬。
陆铖想起房间窗口的景色,手指抚摸上柔软的花瓣。娇贵、脆弱、护理麻烦。细腻的触感,仿佛带着婴儿肌肤一般的神圣与洁净……的确又这样美好。
指尖血ye的红色沾到花瓣上,醒目热烈。
“别愣着啦,早些干完活咱们早些吃饭。” 旁边人看他痴着,笑着喊了一声。
陆铖默不作声的点点头,重新戴上手套,低头修剪起来。
这一弯腰,就是一上午。
中午有一小时的午休,下午不必修剪,却还有施肥和修理管道的杂事。
夕阳西下,一天的工作才终于结束。陆铖只觉得浑身没有哪里不疲惫酸疼。挂上剪刀,旁边的人说说笑笑的走去休息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