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间去接叶小姐的电话。还有一次在香港太平山顶,说到他在富人家里做家教,菲佣的女儿对他有几分意思,转眼就被主人家赶出了家门。
过往的事象拼图游戏的碎片,全部打乱在脑子里,又逐一浮现,慢慢恢复原样。她还记得他当初年少的样子。“我这一辈子,绝不会只卖几株油菜。总有一天,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那时候他眸若星辰,有那样坚定而野心勃勃的眼神。
她是傻,但是不笨。天下没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她都懂得,何况那么多蛛丝马迹,也许她心里早知道是这么回事,只是自欺欺人不想承认。他说不是,她就相信。
深哥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讲着赌经,什么老虎机怎么选,赌桌上要坐几号,她浑浑噩噩地没听真切。应该是心如刀绞的,也没有,心头是绵长空洞的钝痛,慢慢凝聚,渐渐积厚,沉沉甸甸,仿佛看到长长的一条道路,一路繁花似锦,可是终于走到空旷黑暗的尽头。
拉开遮阳板,窗外浓雾散尽,脚底翠绿的山峦延绵起伏,已经是岭南地界。她背过脸去,额头靠在窗上,耳朵里塞满发动机冗长不变的噪音,呼吸吐在玻璃上,渐渐氤氲起水汽,眼里也氤氲着水汽,瞬间模糊窗外的景色。
不知过去多久,喇叭里响起机长的报告,二十分钟后降落,澳门天气晴好。她用袖子胡乱摸了把脸,边上的深哥亲昵地拍她的手:“不是说想去看牌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邀了郑少,一起吧。”
小雪在行李大厅里接到阿远的电话。
大厅里人声鼎沸。她没有什么行李,所以站在远处等深哥,阿远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语音急迫:“总算开机了。怎么回事?你去澳门干什么?”
她实话实说:“今天郑贺他们约了人,有牌局,我要去看。”
“你不能去!”他斩钉截铁地反对,“你一个人不安全。”
她反唇相讥:“你怎么知道不安全?难道你清楚他们的门道?”
她的语调叫他一怔,半晌答不出话来。婉转试探她学不来,只好直接问:“认不认识一个叫深哥的人?刚才他恰巧坐在我边上。他说起你的过去,什么濠海三圣,还有叶欣怡给你投资过两千万。”
“匡当”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小雪,”他犹豫了一刻:“过去的事等见了面我一件一件和你解释,他们的牌局你绝对不能去。”
她在沉默里闭眼,无边无际的酸涩涌来。阿远竟然没有立刻否认。解释?他有过几千几万个机会解释,现在听来,所有的解释都只会是苍白无力的敷衍。她没说话,阿远顿了顿继续说:“你爸爸的事我也想了很久,郑贺一定会伏法,可是要从长计议。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处理好我这边的事……”
他那边的事是什么事?不言而喻,大概与那位叶小姐有关。睁开眼抬头,偌大的行李大厅,穹顶之下,空旷得仿佛没有边际,遥远的人声有空洞的回响。她拿出最后一点勇气,声音几乎哽咽:“阿远,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不相信你能出卖自己。告诉我不是那么回事,没什么濠海三圣,没有两千万,对不对?”
他沉默,最后说得涩然:“不是你想的那样。”继而迅速说,“你别去,你不知道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或者你在机场等我,我这就来,见了面我原原本本全告诉你。”
没有她想要的回答,他只说不是她想的那样。没想到他思虑了这半天,能给的最佳答案只是这样。那么说来什么都是真的,只不过他能给故事另一个圆满的角度。明殊说什么来着,B套餐,就是野心勃勃的穷小子靠恶女配上位。明殊至今执意叫他B套餐,原来人生万变不离其宗,大家都不能免俗。
倏忽一阵冷风,刮在脸上,眼泪就要夺框而出。忽然不想再听,至少在这一刻,一句话也听不下去。
阿远焦急地在耳边追问:“小雪,说话!别去,听到没有?”
远处,隔着十几米光可鉴人的大厅地板,深哥拖着行李朝她招手。她吸了吸鼻子,定了定神,坚定地说:“对不起,我已经等了三年。我必须去。”
她挂上电话,关机,朝深哥的方向走过去。
门外有专车来接深哥,黑色的平治十分豪华。澳门果然和北方不同,初冬的空气新鲜,一路上阳光耀眼。深哥在车里继续跑马赛车聊个没完,她敷衍了一路,到酒店已经筋疲力竭。
牌局在晚上。她没有见到郑贺,只和深哥约好,晚上在大厅里见面,然后他带她上预定好的VIP包房。人困马乏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立刻倒在床上。
濠海华庭当得起澳门最豪华的酒店之一,论环境大概只有威尼斯人可以与之比肩。她定的当然是最低等的房间,一楼,窗外是酒店内庭的设施,不知是不是个锅炉房,屋顶时不时云雾蒸腾。
由于地势低,离对面的房屋也近,她的窗外没有阳光。天迅速暗下来,过了中午的饭点,胃里翻江倒海,也不是饿,只是说不出的难受。电视开着,主持人说她听不太懂的广东话,絮絮叨叨,提供催眠的背景音。她在背景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