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人盯着他看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
孩子？
“我”他犹豫着，话语含糊不清，“我不知道。”
“不怀外人的，难道还怀你的？”
袁小棠咬着唇一语不发。他怎么知道孩子是谁的？！
“你这张嘴”
距今时都在一月范围上下。其间更别说还历过花道常石尧山段云等人。
袁笑之瞧他这模样，怒气上涨却死死压抑着，呵笑了声，“几月不见，你的胆子倒是越发肥了，外人的种都敢怀上？”
袁笑之的心思让袁小棠捉摸不透。那般深不可测的眼眸，那般淡漠凉薄的态度。
袁笑之会打死他的。
他的孩子？
迎着再明显不过的怒火，他蔫软而恐慌地低低喊了声，似求助，又似退却。
袁小棠知道。
袁小棠不怕死地顶嘴道，这性子说得好听点叫心直口快，说得难听点便是——嘴贱。
袁小棠终于知道自己清醒时袁笑之为何是那般怪异神情，这天下要论清楚那人的雷霆手段和不近人情，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少年无措地扭了扭身子，白嫩脸蛋上两眼红通通的，再没了春花秋月的多情盈盈，反似寒夜枯灯下一窗芭蕉受尽风吹雨打，青天相候却不肯再施舍一点碧空晴光，只剩墙角烂泥如棺覆盖。孤立无援，苍颓一生。
大夫说这孩子有一个月，可他与季鹰的最后一次纠缠，还有与小光的上一回欢爱
更何况还是面对着什么都不知道的袁笑之，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那人启齿。说自己那几十日的遭遇，说自己曾喜欢上几个男人。说那日日夜夜的肌肤相亲抵死不分。
坐立不安着，挣扎煎熬着，内心如焚着，这百般情绪交杂于一处，唯独缺少的却是欢喜。
老大夫摇了摇头，提起药箱起身告辞，“老夫已将药方交给福管家了，这厢无事便先告辞，大人之后若有什么事，来回春堂找老夫便是。”
这中气十足的一吼掀得屋顶瓦片都抖了几分碎屑，饶是袁小棠再不想明白，到底还是悉数听入了耳，身形一晃差点从榻上倒落在地。
“爹”
袁笑之颔首作揖送大夫出了门，剩袁小棠一人呆在榻上久久没能回神。
大夫半挑白眉，讶然地看看袁笑之，又看看袁小棠，这小公子怎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笑话。
可这一次，再没了得意洋洋的快感。
这看在袁笑之眼中却是逞强和庇护了，眯起眸子满目冷冽，光是一望便叫人心底生寒。少年哆哆嗦嗦的，最后硬是咬咬牙挺直身板，扭过了头眉眼倔强，也不知在坚持些什么。
没有一点点准备，风就从万里之遥追星赶月地吹渡而来。
官家的事，还真是难猜。
他又成功惹那人生气了。
不是不喜欢孩子。
他不能说。
男人开始不耐，眉梢一吊声音便扬厉了几分，“说不说？！”
被他撞破的也就和季鹰还有和戚承光那两次，照这小子的意思莫
来！”
不知为何倒叫他感到了一丝爱到极致的深切入骨的恨。
少年后退的一瞬便被男人按紧抓于掌心。
可袁笑之一点余地都没给，面覆寒色坐于床侧，单刀直入冷冷开口。
袁笑之皱了眉头，神情少许不解，“你不知道？”
那力道大得让肩胛骨骼都隐隐生痛，仿佛滔天怒气在此刻便随着压力灌涌而入，让他无处遁形也无处可逃。
“孩子？！”
袁笑之沉着脸色，粗糙的指腹抚摸上少年柔软的唇角，那里，离饱满圆润的樱色唇肉触手可及。可他碰也不碰，就这么来回摩挲着，神色是令人心慌的阴鸷。
反而满是退缩和慌乱。让他不敢反问他这张嘴怎么了，让他不敢叫嚣有种就打死他。
袁笑之转身望见的，便是自己宝贝儿子这副苍白无助的模样。叫他心头火怒焰烈烈冲撞咆哮，却被一泓秋水望得无处宣泄。
可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少年似是不敢相信，瞳孔圆睁唇无血色，如坠冰锥地狱。
少年抿紧唇又恢复了沉默，没有回答。
“说吧。是季鹰的，还是戚家那小子的？”
“孩子是谁的？”
不出预料的袁笑之瞬间拉下了脸，落在袁小棠眼里像极了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少年才十六七岁，正是个对什么都图新鲜情事懵懂的年纪。他没料到一时疏忽竟会犯下如此滔天大错，也更没想到就这么小的几率竟然都能怀上，一时六神无主血色褪尽，如玉莹白的青葱指节紧抓着被角，死死不放，犹如抓着苦海上最后一根浮木。
抓着赖以安心的最后一丝牵系。
少年被吓得一抖，对这人与生俱来的顺从与畏惧仿佛随着血脉深深镌刻在心底，永不磨灭。无法抗拒，也无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