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轻声说，还是不敢抬头。
长辫子早就剪掉了，女孩子不用裹脚了，可是这该死的包办婚姻什么时候才能被禁止？！
她红了脸，摇摇头，结巴着说：“我、我已经十六了。”
谢太太满意地点点头，两个孩子年龄一样大，应该更能好好相处，她笑着起身，拉着陆艾的手腕坐到她身边，少女的手很瘦，骨头很明显，谢太太两只手上下阖住陆艾的小手，不同于妇人那莹润的手指，她的手心压在谢太太的一颗红宝石戒指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晃神，没有听到谢太太跟她说话。
“艾艾？是‘艾草’的‘艾’么？”谢太太的声音很年轻，带有金陵城女人特有的狭长婉转的声调，话里带着天然的三分笑意。
她想到家，又想到奶奶，可是今晚再没有人给她洗脚按摩了，她怔怔地望着铜质门把，眼睛酸酸的。
谢太太摆摆手，让她退下了。
谢家太太歪头看了她好一阵，觉得陆艾甚是符合自己的胃口――乖巧、纯真，可不像那个死狐媚子！
谢太太笑了，涂了红胭脂的嘴唇扬起，“我是说，今后到了咱们家，可要好好给你补补身子。”
小女孩的睫毛很长，垂下目光时在头顶的电灯下洒下浓密的长长的阴影。
“谢太太，还不急，艾艾她东西还没有收拾――”
她咬牙认命，推开门，一只脚踏进去，当对上那个男人的目光时，她退缩了，那究竟是双怎样的眼睛啊……虽然眼角深深的皱纹显示出他不再年轻，但因常年在利益中徘徊，在讨价还价里锻炼的一双眼睛似乎在烈火里焠过，一眼就能评判货物的好坏。陆艾觉得此时自己就像是货架上的一件商品……随便是什么，反正正被人考虑，被人打量。
陆艾只是低着头，一遍遍抚平裙子上的一道褶，对面两个人的目光好像还是粘在自己身上，她纤细的手搭在沙发背上，底下老旧的蕾丝布料因为长期的倚靠而粗糙变色。
谢母领着她一直到一扇白色的房门前，说是房门，可是这大小跟她家大门一样大。
陆婆婆知道她肯定是听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这样低落，可是谢家的确说到了一点，如果要让艾艾继续读书，靠自己是万万不够的。
小女仆低着头，瑟缩着身子，颤着声答：“回太太，少爷今天一天都锁着门，我们一靠近就往门上砸东西……”
“嗯？什么？”她侧头，睁大眼睛看着身旁的妇人。
一时间，屋内的谈话好似进行不下去了，大家都沉默着，噢，转化成心理战了，看谁先开口。
陆艾稍微放松了身体，这人听起来不像是坏人，语气和缓的很。
说着，就挽起陆艾的手，起身准备走。
“少爷还是不吃饭？”
门前站了个小女仆，手上端了个托盘，上面放了个精致小巧的瓷盅，摆了同款的调羹和筷子。谢太太瞄了托盘一眼，陆艾也看了过去，似乎没有吃过的痕迹。
轿车穿过鼎沸的人群，外头天已经全黑，陆艾侧头看向车窗外，路人各走各自的路，没人看她，也没人管她，更没人发现她轻轻颤抖的小腿。
陆艾恨恨地想，不料脚一滑，她连忙扶住门框，不过弄的木门“咯吱”一声，婆婆的声音响起，“艾艾？”
“今年多少岁了？该有十三四岁了吧？”
她点点头，走到婆婆身后，站着不知道该干什么。
到了谢家。陆艾忍住想吐的感觉，背地里拼命深呼吸，被谢太太拉着手走过一扇扇门，一路上被不少女佣偷偷看着，原本苍白的脸有了些许红润，在外人看来倒也是个惹人爱的姑娘。
“东西已经备好了，就缺人了。”
“哟！那敢情同我家云渊一样大呢！”
她羞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眼婆婆，却没看出什么，难道自己真的要嫁给那个谢大少了吗？
“艾艾――”婆婆眼睛里似乎有些尴尬，“你回来啦？”
陆艾人长的小小的，听说是小时候得病的缘故，这也是她被婆婆捡到的缘故。她的身子一直没有调理好，人长的瘦弱，故而比同龄人要看着小些。
陆婆婆哑然，心里万般滋味，可是一看到陆艾还穿着去年的旧裙子，还是叹了口气，安慰陆艾：“艾艾，去吧。有时间过来看看婆婆就好。要记得婆婆教你的。”
云渊？谢云渊？难道自己要和这位谢大少结婚？
再叫了两句，手上拍门的力度大了些，可还是没有人应答。陆艾杵在门边，
陆艾微微点头，被搂着走出了小屋，巷子口停了一辆黑亮的小车，司机看到来人，里面下车打开后边的侧门，陆艾首先坐了进去，虽是舒适的真皮座椅，但她还是坐立不安。可能是她第一次坐这玩意儿，车厢里的密闭空间加上她这颗忐忑不安的心，她面对谢太太的热情的搭话像是听不见，只得“嗯”“啊”地回着。
“宝贝？宝贝？给妈妈开开门呀！”谢太太弯着腰耳朵贴着门，听着门那边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