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谷中四处走动查看,往日里喧嚣热闹的酒楼赌坊已然全无动静,比斗场和药房也空荡荡的,谷主府更是横尸无数。他捏着鼻子进入谷主府,在各个房间里走动,找到了一间档案室,翻找许久过后,两手空空地出来了。再往山谷后面走,到了平日里最不受待见的底层居民生活的地方,倒是见到了一些躲避在家的人。邹元拿出一张画像,向他们询问:“你们可曾见过这人?”居民们很警惕,只摇头,不说话。邹元自己看看画像,上面画的赫然是十八岁的纪无锋。他自言自语说:“唉,也不知阁主与你到底什么关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雷音谷我每年都来一次,若一直找不到,只怕这辈子都干不了别的事了。”他从怀中掏出纸笔,记录下谷中的看到的一切,随后把纸笔和画像一起放好,纵身一跃,攀上陡峭的崖壁,身法轻灵,如猿猴般攀跃而上,竟生生通过崖壁离开了雷音谷。不久,一声哨鸣响彻雷音山脉,一只鹰隼应声而至,随后带着邹元的密信,飞跃中原,去往东洲瓦砚山,那里矗立着一座五层高的塔楼,名“青鸾阁”。鹰隼直赴青鸾阁顶层,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取下密信,读后叹息。“七年了,还是没有消息啊。”纪无锋十分无奈。自打纪无锋问过杜致他的人生规划后,杜致似乎就把报恩作为了他的近期人生目标,对纪无锋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刚刚,纪无锋打了个喷嚏,杜致就找来一件外衣,想让纪无锋穿上。纪无锋说:“我真的不冷,刚刚只是鼻子痒。”杜致仔细打量,确认纪无锋无事,才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他们正在无霜院里收拾行李。因得到了长尾鸟图案和宋义这两个线索,纪无锋准备回去中原,到殷城宋府进行调查。纪南北放心不下,要求必须同行。只是杜致……纪无锋想了想,路上找个地方安顿他好了,总不能把他也牵扯进来。临行前,何掌门曾来送行,将一个玉盒送给纪无锋,算作是救命之恩的谢礼。纪无锋打开盒子,里面是两株千凌草。何掌门说,他们门派能够运转,全靠重金贩卖千凌草,但如今千凌草母株被抢,仅剩的这两株小草再无法繁衍,权当谢礼,若路资匮乏,可以一株百两黄金之价售卖。乌墨拉着马车,三人上路了。然而,马车未走多远,又停了下来。纪无锋掀开车帘,才看到火泉镇百姓竟都围在路上。毛毛被他娘领着,抽抽噎噎地说:“刘先生,毛毛舍不得你走。”小孩子一开口,周围百姓都纷纷说了起来。“刘先生,你走了,我们去哪找人教家里的皮小子啊。”
“刘先生,你还没喝上我和杏娘的喜酒呢。”“刘先生啊,以后儿子来信了,我要找谁去读啊。”“刘先生,我会继续读书的!”“刘先生……”百姓们的话一句一句,溢满了纪无锋的心,他眼中酸涩,下了马车,扯出了微笑,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很堵,感觉下一刻眼泪就要涌出来,纪无锋干脆一揖,将万般谢意都融在其中。突然一个男声喊到:“刘先生,你快走吧,你走了小巧就不想着你,愿同我处朋友了!哎呦!”百姓们大笑起来,一个姑娘涨红着脸追打一个少年。纪无锋也笑了。马车再次行驶起来,抵不过百姓的热情,纪无锋收下了许多大饼、卤蛋、酱rou之类的吃食,还有些鞋子、荷包这类女儿家的心意,只是已经找不到该退还给谁了。天高云淡,草阔风暖,车轮在土路上压出一道车辙,各色的小花点缀路边,明日必是一个好天。 剑客一场风沙遮天蔽日而过,乌墨已经变成了“土墨”,而纪无锋三人虽然躲在了马车中,仍是灰头土脸。高悬的太阳还在发蓝,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沙土味道,好在风已转弱,纪南北打开车门,把车帘掀开一角,杜致顺势钻了出去。车外传来杜致的声音:“乌墨没事。”纪南北松了口气,若是乌墨伤到了,他们可就不好赶路了。又过了一刻钟,沙土味也淡了,纪无锋裹着外袍来到车外远远张望,凝神看去,远处似有一座城池。纪无锋不太相信自己的视力,喊过了正在给马刷去浮土的杜致,说:“你看那边是不是有座城?”杜致点了点头:“对,是有座城。”纪无锋松了口气,眉眼都轻松起来:“走,咱们努把力,晚上应该可以睡客栈了。”三人就着凉水吃了些饼子,继续赶路,纪无锋默默感叹,就算是七年前一路北上,自己都没有这般狼狈过。但等终于到城门前时,已经是半夜了。面对紧闭的城门,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纪无锋喃喃说着:“我的客栈……”纪南北无力说着:“我的老腰……”杜致张了张嘴:“……”三人不得不忍受着满身灰土,在马车里挤挤挨挨地又凑合了一晚,等第二天开城门时,三个臭烘烘脏兮兮的人迫不及待交了入城费,进入到北石岗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