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诩学弟,你说对,无论怎样在外头的法子总比在里头多。”周不疑松开段嘉诩的袖子,催促他离开。“嘉诩学弟,咱们赶紧走吧。”衣袖随周不疑的松手而落下,段嘉诩的心亦随之沉到了谷底。无论陛下对周家作出怎样的处置,林祁都不会放过周府满门,周家这回必是凶多吉少。段嘉诩知道林祁必会置周家于死地,但他却不会将这些告诉周不疑。正如他当年在周将军府捡到那枚箭矢,他将箭矢沉入塘中未给林祁一样。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段嘉诩带周不疑走出一段路,周遭就有走水声传来。“不好!关押周将军府上公子的牢房着火了,那可是重犯,大家赶紧去救火!”喧闹声、脚步声、啐骂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块,牢狱很快乱作一团。段嘉诩趁乱将周不疑拽出了牢狱,跑出来的两人并未注意到,暗处有道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们,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空中有只信鸽划破夜空向北飞去,鸽身轻巧,雪白的翅膀在风中扑腾,并未留下任何声响。……入夜分五更,一更是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又分做五点。城门五更三点开启,距卯时日出不足半个时辰,那正是一日中最暗的时候,亦称作黎明将至。段嘉诩同周不疑换了身衣服,一前一后往城门走,城门口戍守的士兵正在打盹,并未搭理他们。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直至城门被远远抛在身后周不疑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我们就这样出来了?”周不疑身旁,段嘉诩弯眉浅笑,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蜷了起来。事情顺利得有些难以置信。以林祁的脑子,牢狱那头传出周不疑牢房走水的消息时,他便应当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同周不疑一路走到这都没碰上任何阻碍只有三种可能。一是他同周不疑运气够好,二是林祁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至于第三种……段嘉诩眉眼更弯,眼中却毫无笑意。但愿不是第三种,若是第三种那就麻烦了。段嘉诩隐约觉得有什么东西被他忽略了,但他却一时揪不住那个四处乱蹿的念头。出了城门向北走约莫一个时辰,有个驿站,再往前是个茶寮。段嘉诩同周不疑到茶寮那会天已擦亮,黎明已至,万物将明。最黑的夜已经过去,接下来将会有一整日的白昼。身后有匹骏马疾驰而来,马上两人同骑一骑,前头那人披风张扬,后头那人墨发飞扬。这两人正是朱谨同许知意。
瞧见前面站着的段嘉诩同周不疑,朱谨赶紧将缰绳勒住,自马背上翻身而下。“时间刚刚好。”朱谨身后,许知意亦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不疑,京城你是不能再待了,现下最安全的地方便是你父亲管辖的蓝田大营。”“此处去蓝田大营策马只需一个时辰,我现在便去寻军中副将,看他可有什么帮助父亲的法子。”许知意话落,天边便有一阵烟尘滚滚而来。马蹄飒沓,有旗帜迎风而立。风吹旗动,猎猎作响。旗上的字段嘉诩看不清,在他身旁的周不疑却抬手捂住了嘴。“那是……”周不疑后面的话被一阵声音完全盖住。那声音嘹亮宏厚,震颤耳膜。“诛jian佞!清君侧!” 兵变“那是我父亲的蓝田军!”周不疑惊呼:“父亲的蓝田军怎会出现在这?”周不疑惊呼那一刻,段嘉诩瞬间面色大变。蓝田营兵变,这才是林祁的目的!他要的不仅是周府满门,他要的是周家九族无一生还!周将军唯一反制林祁的手段便是发动蓝田大营兵变,以清君侧之名逼杀林祁。一旦发动兵变,无论成或败,周将军都将背上乱臣的骂名。这是最后釜底抽薪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使用。段嘉诩的目光从那飞扬的马蹄转到了周不疑身上,晨曦微暖,段嘉诩却觉得脊背发寒,光影在眼前熏开,他一时有些站立不稳。他、朱谨、许知意三人做的事,林祁都知道!他们用死尸替代周不疑,让周不疑从牢狱中脱身,林祁便借用他们的布局,让周将军以为周不疑惨死,孤注一掷发动兵变。兵变若成,林祁死,兵变若败,周将军死。从一开始,林祁就打定了主意要除掉周氏九族,哪怕以身作祭、同归于尽,他都在所不惜。疯子!真是个疯子!段嘉诩怒急攻心,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见段嘉诩面色不对,离他最近的周不疑赶忙伸手将他扶住。“嘉诩学弟,你还好吗?”段嘉诩摇头,一手捂唇掩住喉间腥甜,另一手紧紧拽住周不疑的手臂。“快去……阻止他们。”段嘉诩气息不稳:“不能让蓝田大营的士兵入京!”“阻止?”周不疑一脸发懵:“为何?”朱谨同许知意常年行军,此时已是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