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我第一次吃奶油。”他难得地说了很多话，语气也鲜活些，“还以为是硬的，没想到那么软。”
二姐破涕为笑，“是啊，咱们小时候哪吃过这个，欸，小宝，姐再给你下碗馄饨，咱们现在有的吃了，管够！”
馄饨摊子很小，就路边三张桌子，成君彦跟老板要了两碗馄饨，拉着周敬霄坐下来。
“小宝他。”她看向周敬霄，眼中尽是疼惜，“他说他人最小，吃得最少，可后来娘生了小弟，他不是最小的了，又什么都紧着小的吃。”
“姐姐，他小时候长得好看吗？”成君彦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可爱吗？”
“等会儿啊，很快就好。”老板是个女人，很和气，又给他们擦了一遍桌子。
“没事儿，很快，都包好了。”王修竹执意要再做一碗，“马上就好。”
也会告诉女儿，她还有一个小舅舅。
七号院里的人搬走了很多，院子一下子变得空荡。周敬霄的房间早就退了，有时候来了就去成君彦屋里待着。
二姐笑起来，“可爱！又可爱又懂事儿，那时候家里好吃的东西少，孩子又多，有什么吃的都抢着吃。”
她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小宝。虽然眼前的男人已经和当年的小豆丁完全不一样，但她还是迎风红了眼眶。
“有回我去地里干活，碰见这小孩蹲在草窝里……”
“好好，那就好。”她坐下来和他们聊天，知道了小宝现在叫敬霄，被家里人认回去，在这里上大学，很欣慰，在身前一比划：“当年才这么高，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你干嘛呢小宝？”少女王修竹走过去，“玩什么呢？”
成君彦回来了就说很累，想睡觉。他面对墙蜷着：“周敬霄，你先回去吧。”然后把被子盖过头，一动也不动。
她去旁边忙活，桌上很沉默，成君彦低头扒拉碗里的馄饨，周敬霄也没说话，用汤匙喝汤。
“二姐。”周敬霄打断他，神情有些无奈，王修竹回忆起往事，难以控制情绪，“我们全家人都对不起小宝，大哥用那钱娶了媳妇，爹娘用那钱盖了新房子，甚至小弟上学也是……”
周敬霄让她别忙了，“够吃。”
王修竹十九岁结婚，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地种得越挣越少，夫妻俩就到了北京，她卖馄饨，男人在工地，一家三口的日子也算惬意。
那句话后，周敬霄没有再说什么，他们和二姐告别，回家的路上也沉默。
周敬霄就在床边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把被子卷里的人
王修竹想了想，肯定地说：“可高可高了，你也要多吃饭，像你小舅舅一样高。”
“我那时候才知道，他平时饿了就去寻摸能吃的草啊花啊，还跟我传授经验，说紫色的槐花吃了肚子很疼，还会吐……”
“吃馄饨行吗？”成君彦老远就闻到肉馄饨的鲜香味儿，“我早就想吃。”
“馄饨好了。”老板这时端上馄饨来，周敬霄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了，他仰头看着女人，声音很轻：“二姐。”
“周敬霄？”他敲敲桌子，“看什么呢？”
王修竹给女儿夹菜，摇摇头，“不多，小舅舅吃得不多。”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她偶尔也会想起小宝，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在新家里是不是再也不会饿肚子。
成君彦不和他对视，摇摇头，大口吃掉一个馄饨，是香的，可他却尝不出味道来，馄饨汤里晕开一圈涟漪，他嚼着嚼着，喉咙里干涩得发疼，吞都吞不下去。
成君彦和二姐一起看向他，他轻轻笑，先看看成君彦又看看二姐，“好，我这些年过得都很好，吃得好住得好。我现在还记得在那里第一顿吃的有虾和鱼，还有奶油蛋糕。”
“他长得高吗？”女儿会问。
周敬霄听出他语气里的颤音，垂下眼睛，汤匙在碗中轻轻画圈，“成君彦，你不要觉得。”说到这他抬起眼睛，“我很可怜。”
他站起来，走到周敬霄背后，帮他把头发拢在一起，很麻利地扎了个揪，然后飞快地擦了擦眼，“好了。”
风把他头发吹得乱，他抬手扎头发，成君彦忙囫囵咽下嘴里的，“我来。”
一直没得到回应，手背敲敲周敬霄的胳膊，征求他意见：“行么？”
成君彦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嘴角越抿越平。
“唔。”小宝嚼啊嚼，抬手举给她一把白槐花，“甜的，好吃！”
“谢谢。”成君彦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给周敬霄，闲聊起来：“我这次去杭州，顺道去看了西湖，但是我去的时候没什么荷花了，等明年夏天再……”
”成君彦奇怪，回头看他一眼，“我说的又不是它们。”
周敬霄看着他略带疲惫的眼睛，低下头，“行。”
女儿往嘴里塞一大勺饭，又问：“他吃得很多吗？”
她的眼泪淌出来，“小宝啊，当年你去那个家里好不好？他们对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