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溪舟一天到晚带着温槿这里扯扯那里扯扯,从家长里短能聊到结婚生子,又从结婚生子聊到柴米油盐。扯到一半还装作不经意似的提一提温槿。然后把温槿也拉进去进入话题中心。温槿却在里面读出了点儿炫耀的味道。而温槿原本因为黑暗而乏味的日子也渐渐明朗起来,耳边慢慢多了很多明亮的声音。于是他开始更加迫切的希望自己的眼睛快些好起来。又一周后,温槿脸上的纱布终于能解开了。在解开纱布前的一天晚上,许溪舟如以往那般在温槿耳边给他念泰戈尔的诗集哄他睡觉。温槿喜欢听诗集,从张爱玲余光中听到泰戈尔普希金。他和温槿的书房是合在一起的,书柜是分开的,温槿那个柜子里除了一些英文教辅资料就是各种无名有名的诗集。他以前睡不着时就有看书的习惯,现在日子变得安静了,自然也只有那些诗集能陪着他慢慢走。但能让他听见的,也只有许溪舟。“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不断地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我相信自己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妖治如火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乐此不疲……”许溪舟用的是英文,他在英国留学时也学过英语,而且由于大学几年都在国外,所以英语也流利标准。温槿喜欢他的发音,也喜欢听他念诗。所以在许溪舟给他念诗时他一般都是沉默着,贪婪的享受着身侧独一无二的朗读者。在温槿长久的一言不发的时候,许溪舟便以为他睡着了,小心翼翼收好书正要睡觉时,温槿却突然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许溪舟知道人还没睡着,以为他还想听,伸手要去拿诗集时又被温槿扯住了衣角。“怎么啦?”许溪舟低头吻了吻他的鼻尖。温槿抿抿唇,踟蹰半晌才顺着许溪舟的呼吸回吻,又误打误撞的撞到了许溪舟的嘴角。他难得这么主动,许溪舟便知道小孩儿是有事要和他说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温槿就开口了。“哥,在重见天光之前,有一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温槿的声音很轻。仔细听,语气里又带着一丝细微的颤抖。许溪舟愣了愣,低低「嗯」了一声,将他牢牢揽在怀里,垂头温声道:“你说,哥听着。”温槿又沉默半晌,像是在斟酌该怎么和许溪舟说。许溪舟也不急,耐心的等着他的话。
只要温槿想说,多久他都等得起。“哥,两年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有答案了。”温槿小小的呼出一口气。许溪舟一怔,一时竟想不出自己问过温槿什么问题。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哥,那个问题我不是不知道答案,只是当时迟钝,有预感要和你分开了,所以不敢再回答你。”温槿的语气很沉。神色在层叠的纱布的掩映下看不明朗。许溪舟似乎也渐渐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个问题。“我用了两年,终于有了和你说的勇气。”温槿认真对他道。许溪舟预感到了什么,突然心悸如狂,呼吸不稳。血ye又在经脉里四处跳动冲撞。温槿紧紧抓着许溪舟的手,侧头贴在他心口的位置,听着他越来越快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敢将藏在心底多年的爱意倾泻而出。“如果说十年前我喜欢的人是许南风……那么后来的十五年里,我至始至终只遇见过、爱过一个许溪舟。”“是这个同样爱了我十五年的许溪舟。”“是这个现在抱着我,心跳如擂的许溪舟。”温槿的声音轻柔又认真,他无声的用温暖包裹住许溪舟曾经冰凉的脏腑。而今又轻而易举的用一抹笑在他心里兴风作浪。爱他,好爱他。许溪舟将温槿紧紧揉在怀里,恨不得与他血rou相融,又怕弄疼了他而不敢用力。直到自己的呼吸渐趋平缓,许溪舟才压着声音贴在温槿耳侧,语气低沉,道:“阿槿,天光明朗,我早就看清了你的爱意。”大雾遮不住希望,云层盖不住阳光。时间埋葬不了爱意,距离无法切割心系。天光明朗时,我们都要去到他的心里看看他的爱意。第二天中午时护士过来给温槿拆纱布。温槿坐在床上,手指被许溪舟紧握在手心里,明明拆纱布的是他,许溪舟看起来倒是比他还紧张,抓着他的手无意识的拨弄着他的手指。那是他紧张的表现。温槿轻轻回握住他,慢慢感受着眼睛的束缚被撤去。然后那从缝隙里面挤进来的光芒争先恐后的钻入他的眼里。他第一眼就看清了许溪舟。那层厚厚的纱布从来蒙不住许溪舟和温槿。温槿的眼睛拆布后仍有些肿,短时间内不能见强光,出去散步都要戴个盲人镜。许溪舟为了让他显得拉风(实际上是调侃),还特意去家里把品牌方送的时装周墨镜给温槿戴。把人惹的面红耳赤了才收手。可温槿眼睛和手脚虽然都好的差不多了,但腰部旧疾仍处于观察阶段。毕竟上次元气大伤,腰部的伤就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不然再动一次手术,她可能就真成了半身瘫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