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李屈洐真的受不了自己的不善言词,千言万语总在出口时被扼杀在喉咙,最终出口的仅是一句:「嗯,学校见。」
青涩岁月,李屈洐能做到最热烈的回应就是在隔天的n油千层上放满草莓。
尽管不是以他的名义。
「有学校愿意收你就已经不错了,还重考什麽?」
李屈洐又再次厌恶自己的难以启齿。
他回想半年多前初来这座城市,他全身浸过雨水,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照地图找路,他的舅舅忙着收店,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当年李屈洐的母亲李霈名因为染上赌瘾欠债被轰出家门,李屈洐打从有记忆以来唯一的亲人便只有整日早出晚归或彻夜不回的母亲,自己进了少管所出来後,李霈名因为涉嫌贩毒被警方捕获,他一时之间什麽都没有了。
李霈名有两个哥哥,在唯二的亲戚里,沈介名是他唯一能联系上的舅舅。
「来湳顷吧,重新开始。」那是李屈洐如同暗夜般日子里最似曙光的一句话。
沈介名在湳顷开蛋糕店,一个人和两名店员,开店的原因他从街坊邻居闲谈中听过——
他的前妻ai好甜品,定居在湳顷後两人还有一个孩子,不过孩子五岁时,沈介名的前妻无预警消失,带着所有存款和孩子一并离开了,留给他的只有那间名为「foreverandalways」的蛋糕店。
自那之後,蛋糕店的经营仍是继续,只是原先开朗健谈的沈介名x情大变,变得古怪且难以捉0,与人交谈都不超过五句。
李屈洐也是深深感受到了。
不论李屈洐在校平时成绩多麽优异,真正到大考那天没发挥好也是徒劳,对於沈介名来说,李屈洐的档案上已经有了无法抹灭的w点,继不继续求学都无所谓。
但李屈洐不甘於此,可他清楚的了解,给他现在生活的是沈介名,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反抗。
於是晚上七点,李屈洐坐在一条无人的巷弄,在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上好像看见自己飘忽不定的十八年。
他垂眼,架在双腿间的参考书有他密密麻麻的笔记,以往每每复习一遍都会有新的笔墨入页,现在的他拿着笔,思绪乱成一团,无从下笔。
「学长?」
熟悉的声音入耳,李屈洐抬头,少nv就这麽浸在亮起的昏h灯光,在一片如浓墨一般的夜se中晕开,像一管温柔明亮的鹅hse颜料。
她怎麽总能在他脆弱到不堪一击时出现?
见李屈洐不回话,苏别年乾脆一pgu在他旁边坐下。
同一间学校,她自然听说李屈洐的发挥失常,但现下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反而,从书包里拿出补习班的讲义。
「你不回家吗?」
苏别年掀开今日的上课进度,随口道:「在家读不下去。」
如此明显的谎话,李屈洐又不傻。
他看苏别年认真写起题目,便不再开口打断,试图将思绪重新放到书页上的重点。
大概是被严肃认真的气氛所染,他慢慢进入状况,这条街巷鲜少有人经过,唯有偶尔的路灯闪烁扰人——这麽想着,一道恒常稳定的亮光突然照亮他书上的字句。
源自隔壁仍埋头苦读的苏别年。
她拿着熟悉的吊饰,圣诞星顶端亮光,坚定照亮他眼前的世界。
李屈洐灵光一闪,摘下自己包上的吊饰,拨开底部的开关,同样照在少nv落笔的地方。
苏别年微微一顿,浅浅g唇,两人没有对望,手中的笔却加快了书写速度。
就这麽过了一个多小时,两个人都不嫌手酸,直至路灯亮了一瞬又随即暗下,提醒苏别年再不回家,苏家大概就要兴师动众万里寻nv了。
「学长,我差不多要回去了。」苏别年没有放下吊饰,不过东西都已经收好了。
「好,等我收一下东西。」李屈洐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我送你回家。」
苏别年看着站立在前的李屈洐朝她伸手,她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甫触碰到少年掌心,李屈洐就如触电般收回,乾咳了两声,「那个、我帮你拿书包,这里很暗,你走在前面照路??」
一抹嫣红迅速攀上苏别年的脸颊,她强忍想当场挖个洞钻下去的冲动,僵y地照李屈洐的话把书包递给他。
两人一路默默无话到闹区,苏别年一心想赶快从尴尬中退出,於是开口:「再转个弯我就到家了,我自己走就好。」
李屈洐点头,把书包还给她:「路上小心。」
「你也是。」说完便落荒而逃。
李屈洐目送苏别年至转角,下意识攥紧刚刚被碰触的手,掌心的余温似乎有向上延至耳根的趋势。
隔周,李屈洐在图书馆自习室待到九点关门,拖着疲惫的身躯弯进那条无人街巷,意外发现那盏坏了三个月的路灯被修好了,他走近一看上头贴的单子,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