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怨朕,所以才不肯醒来?”他的声音轻若呢喃。他俯在女子耳边,惨然一笑:“当年你恨我逼迫于你,宁愿绝食也不愿入宫。如今竟又使出这样的招数,应是生了朕的气吧。”“姮儿,便是朕有天大的错处,你也不能这样!朕这么多年对你的好,你感受不到么?为何对我这般残忍!”他狠砸了一下床头,眼睛变得猩红起来。无数前尘往事,浮上心头。当年花朝节花朝节惊鸿一瞥,他对她一见倾心。花车上的美人似月神下凡,又似花神现世,回眸一笑间,他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此后他脑海中便有了一道倩影。知悉她的身份后,陆玄璟一度很是惊喜:她竟是虞伯延的妹妹。虞伯延为人耿介,是他最为信赖的臣子,心上人是他至亲,他更觉缘分奥妙。试探询问后,一向待自己极为恭敬的虞伯延竟冷脸拒绝了他的旨意,道:妹妹顽劣,性情粗陋,只愿做乡间的闲云野鹤,不愿入宫为妃!陆玄璟当时便面色不虞。在前朝,他征战四方,平定天下,人人赞他为尧舜现世。在后宫,无数新粉佳丽终日讨好于他,盼望承接帝王雨露。唯有这小女子,还有他的家人,竟拒绝了这莫大的殊荣。他嗤笑他们不识抬举,虽气愤,却不曾失了理智,暗道:天下美人多的是。他哪会在一个人身上失了心神!之后他便装作无事发生,每日上朝,批奏折,和众臣议事。只是不知怎地,见到那些向他献媚的美人后,他竟失了兴致,觉得她们不知何时竟变得令他厌烦起来。那日,他例行去皇后宫中,听她说起母后的生辰,心思一动。他想让所有满足条件的女子进宫觐见。迎着皇后探究的视线,他头一次感到心虚。他待皇后虽无多少情分,可她毕竟跟自己多年,又诞下一双儿女,到底和旁人不一样。皇后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可她什么也没有说,认真cao办起贺辰来。他记得那是个晴天。繁星犹在闪烁时,他便醒了。躺在明黄的帐中,他只觉浑身鼓胀,四肢都有了麻意。三十年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他勉强稳住心神,按下心头激动,和往常一样处理政事。外人只觉他勤勉,唯有伺候他的太监知道他那天心神不定地看了无数次天色。终于,宴席开了。他瞧见了自己想念了很久的人儿。
她穿了件不起眼的衣服,显然不愿招眼。可她不知道,即使她脂粉未施,衣裳素净,落在她眼里,也如明珠生晕,皓质无双。他怕对方注意到自己的视线,不敢直直望她,只偶尔往她的方向投去一瞥。女宴过了半个时辰,身边的太监回禀道:番邦的使臣来了,正在前殿候着,希望能见他一面。他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去了前头。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使臣时,他脑海中记得的只有她凝眉,微笑,持筷品食的种种情态,脸上也不自觉带上笑来。使臣只以为自己所言让这位大魏皇帝极为开怀,激动不已,在他耳边说了无数的吉祥话。宴席正酣时,身边一个小太监近得身前,悄声道:他看见虞家三姑娘和四王前后离开了。小太监以为两人有jian情,怕闹出丑闻,故急忙向他禀告。他心下焦急,撇下一众宾客,由小太监领着,一路沿他们的路线疾奔。他从未跑得那般快过。到一处宫门前,他听见里面传来争执时,心头猛跳,直接一脚踹开房门。见到里面的一幕,他目眦欲裂:男人正撕扯着虞姮的衣服,欲行不轨之事!他一脚将他踢晕,奔至她面前,扶起她的身子。虞姮见他来了,心头一松,颤着声音道:她中了药,请将她置于冷水中浸泡便好。他本欲吩咐太监依此行事,可见到面前女子默默含情的眼,竟鬼神神差地改了主意。一夜鸳梦。醒来后,他心旷神怡,只觉此生都未如此舒畅过。一抬头却瞥见她满眼冰冷的望着自己,说出的话比冬日的冰还要伤人。她希望他能当什么都没发生。陆玄璟气笑了。他乃大魏天子,何曾被人这般嫌弃过?他当时应下,背地里却让礼部备下了封妃的旨意,只等十天后打她个措手不及。令他意外的是,虞姮比她想得还要烈性!她宁愿绝食而死,也不愿入宫。消息传来,他在勤政殿里坐了一天,朝外头放出假消息:他不会强迫她。背地里却暗自搜寻着虞氏众人的一些事迹。她大哥虞伯延清廉无垢,二哥虞仲洵却不是个完人。在冀州为官时,他错判了两桩案子,让苦主家财尽失。这事可大可小,如何评判,只在他一念之间。他以此事威胁,又将她从前结交的好友身份一一抖落出来,果然见她变了脸色。她之前行走江湖,结识了不少绿林之人,身上或多或小地有些问题。他若有心探寻,他们免不了进牢狱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