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对视了一会儿,萧离一口淤血没忍住,偏头吐了出来,慕云帆大惊:“离儿,你……”
他本以为只要给够时间,他慢慢来,慢慢相处,他有信心师父能接受自己,不管这个期限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他等得起,也愿意等。可这一切都在师父已经成亲的事实下灰飞烟灭。
但他不能,他只想让师父快乐,他已经伤害过他一次,决计不能再伤他第二次。他找了师父六年,还没从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平静下来,就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姜栗拉着小衮儿的手快走了两步,衮儿不明所以,以为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也跟着提心吊胆了起来。
“我本该预料到的。”萧离喃喃道:“我早该知道的,你一直喜欢的就是女子,”萧离似是站不住,扶住身旁的梧桐树,一点点地低下头去,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道:“是我天真了。”
“你,,”慕云帆低头摸了摸下巴思考该怎么把眼前这尊大佛送走,还没想好,就听到一声极其嘶哑的嗓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成亲了?”
其实姜栗的担忧纯属多虑,先不说方圆十里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已甚少发生山贼强盗杀人越货的恶劣事件了。其次,慕云帆养家糊口的本事之一就是帮助县令缉拿那些本事不小,颇令县令烦忧的贼首和疑犯,只是慕云帆屡次犯病都是姜栗救治,是以姜栗对慕云帆的印象全是半死不活。
倒的体质,真遇上土匪不得当场交代?
就这样,一行四人都定住了身形,慕云帆伸出的手还未放下,待看到衮儿满脸污浊时,除了一丝心疼外更多的是庆幸,故而慢慢放缓自己的呼吸,想着一会儿该怎么圆自己刚才的失态。
姜栗不知这诡异的气氛究竟是怎么了,幸好慕云帆终于开口:“衮儿,你先去姜叔叔家里好吗?爹一会儿去接你。”说罢冲姜栗使了一个眼色。
姜栗知道这是要他们暂时回避的意思,点了一下头后,便存着满心疑惑拉起小衮儿回家,顺便带上了院门。
萧离自己将暴乱的真气运行了一周天后,便缓缓睁开眼睛,他知道是师傅救了他,但他不忍回头,他怕他忍不住会将他师父打晕直接带回去,什么孩子,什么师娘统统和他没关系,他只想把师父关起来,一辈子只能见自己。
他慢慢站起身,感觉不能在这里再多呆一秒,缓缓说:“师父,我对不起你。”顿了一下后,声音小到仿佛只有自己能听到:“但我一直爱你。”
那是他从没见过的神情,空洞的眼神不知是望着自己还是望着虚空,泛红的眼睛里藏着巨大的悲痛,和刚来时的沉稳大气对比,现在仿佛变成了街头被主人遗弃的小狗,浑身笼罩着绝望。
等平抚完真气后,慕云帆的小腹便隐隐抽痛,慕云帆熟悉这种感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当即放缓呼吸,静静忍耐一股股绞痛。
慕云帆当初生下衮儿后,经常看着他日益长开的小脸蛋发愁,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简直是萧离的缩小版,眉眼小的时候还依稀能看出慕云帆的影子,这两年直接长成萧离翻版,要非说自己贡献了什么,可能就是白皙的肤色了……
姜栗第一眼就看到院落中心立着的男人,他着长袖劲装,黑衣袖口缀着样式复杂的缎边,脚踏云靴,镂空雕花金冠束着一头乌发,整个人浑身散发着清贵气质,能看出来衣服的主人已经极尽朴素,可佩戴的龙凤云形玉配透露出主人的身份尊贵。
慕云帆万万没想到萧离会被打击成这样,看他脸色越来越差,怕他一时走火入魔伤了经脉,便向前一步欲抓起他的手腕诊脉。还没抓到他的手腕,自己的手腕倒是先被抓住了,萧离手劲很大,慕云帆不适地挣动了两下,换来的是更紧的抓握。
萧离在听到那声“爹爹”时浑身大震,惊惧之下竟不敢回头,一时僵住了身体,抬眼望向慕云帆时的眼睛蓦得红了,满眼悲痛,浑身似是一下子没了主心骨,整幅躯体只剩骨架撑着,仿佛行尸走肉。
慕云帆正愁找不到送人的理由,没想到萧离已经替自己想好了,也是,常人看到孩子叫人爹爹,第一想到的就是该人成亲了,故慕云帆一时没有否认。
萧离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慢慢滑到,手劲也跟着松了,挣脱束缚的慕云帆连忙扶住萧离,盘腿坐下,输入内力,替他安抚暴乱的真气。
幸好当时衮儿脸蛋泥污,要是萧离扭头看到干净的衮儿,傻子也能知道这两人的亲缘关系,那自己才是百口莫辩了。
姜栗象征性地扣了一下门后,便推开了门锁,小衮儿也适时地喊了一声“爹爹”。与此同时,慕云帆惊呼出声:“不要!”
慕云帆家门紧闭,细听之下竟有陌生男子的声音,姜栗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不过与慕云帆相识以来,他除了和自己交际较深外,未见得与其他人有过深的来往,便留了一丝疑心。
慕云帆一直没敢抬起头,一是心虚,二是隐隐心痛,听见萧离这样失魂落魄的语气,微微皱了皱眉,想开口辩解几句,一抬头,正好对上萧离望向自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