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慎”二字,缓缓顿完,皇帝搁下笔,对着光看,总觉得心里乱糟糟的,手上凉丝丝的,不知是什么郁结在了一处。
李长顺也察觉到皇帝今日心情并不很好,也许是慈宁宫那位摇光姑娘来过的缘故。毕竟是舒宜里家的骨血,硕尚大人犯了那样大的过错。别瞧朝堂上明面风平浪静的,其实顶戴花翎下,人的心思鬼着呢!皇帝处置了硕尚,何尝不是给底下的诸位醒醒神,这些事儿不便放在明面上说,君臣一体,底下那些大人们,也该领会得到。
皇帝命人将字收了,上用的宣纸轻软却有筋骨,卷起来的时候发出细微的清脆响声,煞是动听。李长顺将身子愈发弯了些,瞧见皇帝的目光落在案边垒着的书上,书面上放着一张洒金梅花笺,长长短短地,写着他看不懂的词句。只见皇帝迟疑了半晌,伸手拿起了那方薄薄的笺纸,凝神良久,终究折了起来,压在重重的书页里。
四儿将摇光送到了慈宁宫廊下,芳春就立在外头,将摇光接了,从随身的荷包里倒出几粒金稞子递给四儿,含笑道:“你冒着雪送姑娘回来,这是赏你的。”
四儿推让了一番,乐呵呵地接过,打着灯笼回养心殿了。芳春见摇光站在幢幢的灯影下,愈发显得人细细的,一番病下来,瘦得跟纸片子一样。如今在风雪里走了半日,眼睫与鬓边都冒着小水珠,在暖黄的灯光下潋滟出深浓的一片。
她亲手替摇光抚平了衣裳上的褶子,和气道:“好姑娘,这么一去就去了半日。老主子念着姑娘,让我到廊下守着。快拾掇拾掇,这就随我进去吧!”
冷风刮着面庞,人被冻久了,也就没了知觉。原本已经冷地麻木的手,倒忽然生出蓬蓬的热气,她吸了吸鼻子,轻轻点头。门边的使女们替二人打起厚重的毡帘,转过隔子,太皇太后正穿着家常的雪青色袍子,盘腿抱着猫,歪靠在引枕上,有一搭没一搭给猫儿顺毛。
苏塔听见声响,便知道人回来了。起先太皇太后隔一阵子总要问一遍,终究是心疼,到底不放心。这会子本该进了酒膳就寝的,生生没传,一直在西暖阁里头坐等到现在。
于是她笑道:“老主子,摇姑娘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