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真是呀？”有声音突然问。
昌德帝看了谢念音半天，突然哈哈大笑，对一脸惊诧的谢汝臻和七公主道：“你们什么都没听到。”
“看样子真是了。”蒲团上的孩子坐直了身子，笃定道，说着还感叹了一句：“
昌德帝看向了眼前的少女，皇后最疼的孩子。
就听地上站着的少女道：“连句实话都不能说了，做人还有什么意思呢。为了三瓜两枣使心眼子算计人，跟我那个后娘似的，这样的富贵人生我不稀罕，还不如学门手艺卖豆花去呢。”
看到被金陵贵女追捧的谢安被他美貌迷人的皇后说成一只“徒有其表的狗”，年轻的昌德帝无疑是愉快的，尤其是当时他之所以提起谢安，是因为听到一些闲话。
至今他都记得他的皇后轻咬银牙，说起这句话恨恨的神情。
懊恼地一拍脑袋：“陛下，您一夸我，臣女得意忘形，过了头，嘴都秃噜了”
他当时真是苦笑不得，如今总觉人间无趣的昌德帝，想起旧日，依然觉得有趣极了。可没有了这样有趣的人，就是圈养再多美人，再多放纵，都找不到更多的乐趣了。
多少年都没想起这些了，却在这样一个平常的年底，旧日往事突然涌上心头，昌德帝轻轻叹了口气：“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两人惊诧至极，七公主愣愣合不拢嘴看向谢念音。而谢汝臻满面通红，可别说张嘴说话，差点腿软，站都站不住了。
反而是昌德帝不明所以，看向蒲团上探身询问的音音。
此时昌德帝身边的常公公、身后的小道士俱都大气不敢喘。
他的皇后呀，是真正跟他灵魂相通的人, 每一句话, 饶是放肆，都能说到他的心坎上。
这边音音才不管谢汝臻就在旁边，又眨了眨眼：“陛下是天子，天子让世人闭嘴，谁敢乱说？陛下，她们什么都没听见，对不对？”
这样的话，也只有他那个胆大妄为直言无忌的皇后敢说，让他还没来得及震怒，就已忍俊不禁，开始要想方设法宽慰他的皇后了。
昌德帝却不以为意，看着谢念音，转着手中珠串, 慢慢道：“你父谢安呀——”谢安长得好，却是个让昌德帝很不愉快的人，他的皇后就曾跟他说，可惜了自己那个一根筋的二妹妹, 直言谢安就是一个徒有其表的狗。
“说句实话都不让了？见天惺惺作态的，跟自家夫君都不能说实话，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就听这孩子睁着漂亮的眼睛：“我们谢国公府的三夫人，还真是首辅的——私生女呀？”“私生女”三个字被她说的格外小声，好像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昌德帝愣了愣，果然是血脉亲人，失笑道：“还在朕面前给谢国公府三夫人下眼药呢？”那位三夫人，人都说福气大，知道实情的昌德帝很不以为然，什么福气，不过是首辅年轻时候的风流债罢了。要不是有这么个靠山，凭谢安再喜欢，想在谢国公府这样的地方扶正，还死死压着当时尚在的正室殷国公府二小姐——，谢国公府的老太太第一个丢不起这个人，估计早成了哪口井里的鬼了。
天下人都怕他，奉承他, 也都欺瞒他, 只有他的皇后敢跟他说实话发脾气, 可就连嘲讽发脾气都是让他觉得如沐春风的畅快。
音音自悔嘴瓢了。
第93章 “怪不得皇后这样疼你。”
这瓢得让常公公都一凛, 让小道童们都跟着捏了把冷汗。
可谢念音凭什么敢！是了，凭她有一个建了不世之功的小舅舅，还不是因为有靠山！谢汝臻垂头涨红脸，说到底不就是欺负她母亲那边出身卑微！她要是有这样大靠山，她定然也敢在陛下面前这般！
这次是昌德帝嘴瓢了：“你你这是你说什么？”
别人都拼命想生儿子, 只有他的皇后知道自己生的是儿子的时候直接掉泪了, 抓着他的手说：“可我想要个跟我一样漂亮的小闺女呀，我想跟她一起泡澡，一起穿漂亮衣裳骑马甩鞭子！陛下, 臣妾的美貌, 到底无人继承, 白费了！”
音音得意，不知想到哪里，转瞬又低落道：“陛下要是我爹就好了。”说完当即自悔失言，赶紧道：“陛下什么都没听到，臣女什么都没说。”
皇后甚至直言：“生个儿子，一个不好，就父子反目了呀！臣妾在史书上，可没见过父女反目的——”转而一顿，“倒是见过母女反目的”
这可是喜怒无常的昌德帝，这可是天子，多少胡子老长的高官勋贵就是被骂得狗血临头都不敢吱一声！
打发了七公主和谢汝臻，昌德帝难得有跟世间俗人说话的兴致，转头对音音道：“朕记得没错，你果然是个有趣的孩子。”
无知百姓传唱着这贵公子和婢女的恩爱佳话，说得倒是挺美挺好听：俊美贵公子护着柔弱低贱的婢女，最后修成正果。昌德帝听一次笑一次，谢安自己都是个没什么大用场的人，他能护得住谁。说到底，还是如日中天的高家高大人要抬举自己这个私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