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袭也缓和下来,指着山谷下的车队道:“那行在前面的,就是皇后的车驾,你我都不要惊动,后面有辎重,等他们到了谷底,你我便掩杀过去。”
他不知道这场战斗最终的结果,是谁在观看,无论是谁在看似乎亦无所谓,他的云行雨步,车辙马迹,并非为一个绕树三匝何枝可依的姿态,却是为家族的尊严与命运做出每一个选择。
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落在一片黄尘上,匝地无声。
吴玥望了望灰暗的天空。
少,但好处是,没有备用的马匹,对方必然久不耐战。另外部曲训练与军队日常训练强度不同,能五日一练就算是强军了。再加上司州才逢大旱,即便是这些豪强,也不可能拿太多的米粮供养部曲维持操练。只要能够拖延时间,臣就有把握可以拿下此役。”
况且吴玥在军中这么多年,见过领兵的刺史,许多人并不知兵事,却仍害怕军将掌权,因此战场上每每都亲自指挥调度。不能说输多胜少,但是打仗就是争分夺秒,许多决策都一念之间,背后是要有数年的战场经验作为支撑。吴玥见过太多因把握权力而做出的缓慢且愚蠢的决定,无数的将士的性命看似死于战役本身,实际上确实死于集权者的利益权衡。
对方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
才离开长安因为见疏于新帝而心生阴霾,此时,吴玥的心境堪称一片明朗。最高权势的人向他交出了最毫无顾忌的信任。他看到了属于他的最好的平台,也看到了一名武将心目中最好的人主。
从郖津一路向洛阳的官道上,途径渑池。渑池位于三崤崤谷之底,西北二十里便是鬼谷,所谓肴渑之险多尸骨,围绕关中的战争,大多绕不过此地。
然而其他家的人语气更不留面子,有人当场冷笑道:“军马一共有五百匹,薛家也只得了一百,我家只得了五十,弘农是你们杨家人的主场,岂容我等分光。”
陈袭闻言,脸色一沉:“我已经说过了,郎主此次只得两百余匹马。至于你所说的五百余匹,查无实据,不过是谣传罢了。眼下莫要执着这些私利,以免被人挑拨了去。”
“薛家的人怎么还没到齐,快去派人崔!临场退缩却这般懦弱,何德何能担得起河东第一门阀之号?”陈袭的语气已经不大客气。
如果父亲当年追随的君主也是如此,那该有多好啊?他的父亲可以坦然走过一生,他的两个兄长也不会枉死。
的都是汾阴宗族那些旁支里的年轻人。其余各家也都是一副冷言冷语,不大合作的态度。
“这倒是个好主意。”吴玥道,“只要能保证这些人的安全不出岔子,余下的就好办多了。”
陈袭在不远处的坡道上望着崤谷绵延而行的队伍,同在一旁的还有薛家、以及弘农各家的部曲统将。他如今受杨茂之令,总领各家部曲,可见面之后,心情也是五味陈杂。此次薛家派的人最少,出面
吴玥缓缓抬起头,见陆昭递与自己的,正是相争最高军事指挥权的节钺。他的手在碰到染成大红色的旄牛尾时,竟轻轻颤抖了一下。这是执掌地方军队的最高权力,如今静静地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镇东将军有此自信,我这里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陆昭对吴玥道:“此节杖授予镇东将军,烦请将军行全局调度指挥之权。”
那人也是不甘:“我等执着于私利?陈兄,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谁家不是为了私利?我可听说这五百匹马涉及陆家许给楚商的私马。陈兄,整个司州可都知道,只有你那个弘农杨家在中枢有消息来路,皇帝会见楚国官员的事,你们就没促成过?那个什么商盟的张懿就没踏足过你郎主家门一步?”
这样交付节钺,言外之意,战场行兵之权交予主将,她自己来担这个授予权柄之责。如果说之前陆昭的部署和谋划都来自于胆识,那么授予节钺这一动作,就不单是胆识了。她肯担首责,就绝非遇难避事之人,这是君臣之义。有了这一个义在,自己这个主将,更无临阵脱逃的理由,只有以死效命的决心,这便是有几分人主气度了。
车队稳稳地前行着,两军即将遭遇,彼此都有斥候来往侦查。陆昭坐在一辆不
“看样子是我们是人少打人多啊。”陆昭听着汇报,心算了一笔账,“先遣的那些假装舆驾的人也不能不派人过去。从京里调来的重臣,真被这些地方豪族抓住了,行台还做什么,中央也扛不住舆论啊。这就得分兵。不如这样,让行台官员悄悄回到船上,逆流而行先回雍州境内。”
陈袭知道若再争吵,这些刚刚集结的部曲立刻就会四分五裂,因此也是为着大局,他不得不服软道;“你这些话都不错,可是你也不乏念念我家郎主的好处。就说钱帛上,我家郎主何时亏待过尔等?战马失窃的事,也是大家共谋,河东薛氏对此也是知道的,这些心思,他薛家也从未向郎主明言。如今我等既聚在此处,安能退缩,待此战得胜,司州日后任何一个州府、郡府,都要言听你我等人。届时你再与我家郎主争论马匹,我家郎主即便未为此龌龊之事,也比双倍礼增,以酬此番守望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