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已经不是神了。”容炀想了想忽然道,“天魔也是神的一部分,天魔出现的那一刻,神就已经不存在了。”
“你冷静些”冯泽上前扶他,傅宁辞一拳砸在了地上,指间血肉模糊:“我要见他!”
傅宁辞心里慌得很,抓着苏姚姚的手臂,声音也沙哑:“容炀呢,容炀呢?!”
恒也一直不说话,等到山那边已经有朝霞了,她终于开了口,一字一顿道:“镇魔链,是神的筋脉所化,现在镇魔链断了,就得用其它地方的血肉去补。我本来想用永明灯,那是神的双目,但是补那个缺口不够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殿外好像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一刻没有停过,白天黑夜都分不清,便如同盘古开天之前的混沌一般。傅宁辞觉得全身骨血都开始痛,但和引丹又不同,有什么说不出的东西正在抽离,他面上全是冷汗和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容炀的
傅宁辞着急起来,想问他在说什么,可完全动弹不得,他连这到底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然后他看见容炀咬破了自己的手指,血迹点上了他的眉心
苏姚姚坐在交椅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瞌睡,见他眼睑动了,大惊小怪地扑上来:“你总算醒了!”
容炀收回目光。他心道原来是这样,果然一开始就是他害了宁辞,好在现在可以把欠他的还给他只是没有机会与他道别了。
他在后山存放自己尸体的洞穴里,看见了容炀。他以为那口空棺材是给自己准备的,最后却是容炀躺在里面。5
他看着容炀一步步走过来,左手腕上,镇魔链不偏不倚地绕了一圈。容炀半跪在床榻边,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你都离开我那么多次了,这次换我吧,你要好好的。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点了杜若恒留下来的符,原本容炀回到内殿就应该昏睡过去,却不知为何,一点征兆都没有。反而递了粥给他:“熬好了。”
傅宁辞却像根本没有听见一样,还是低声重复着,我为什么没有死他从醒来,一滴眼泪都没流,苏姚姚却已经不忍看,手掩着嘴啜泣着从洞穴里出去了。
“带我去见他。”傅宁辞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身上没有力气,还没站稳,又跌在了地上。
他越是这样想,越是醒不了。朦胧中,傅宁辞仿佛看见容炀推开了内殿的门走进来,那他刚才去哪里了?
杜若恒没有说话,容炀也没说其它。
他想自己怎么会睡着了?得快些醒来,杜若恒还在山巅等他,只有他死了,容炀才能安宁。
傅宁辞心焦,又怕容炀看出了端倪,只能接过来慢慢吃。容炀坐在他身边,轻轻摸着他的背,闲聊一般温声道:“你慢点吃,这么大的人了,烫着自己怎么办?你坏毛病多得很,一日三餐也不按时吃,天凉了该加衣也不记得,遇事又爱逞能都得改,知不知道”
傅宁辞低声叫他:“容炀,哥哥哥哥,你干嘛不理我”
容炀静静看着她,杜若恒叹了口气:“你问我,你和神,什么关系,我的确说不清有件事情,我曾与宁辞提过,南斗六星,北斗却有七星。其实原本也只得六颗,后来多的便是你。3神当年抽掉筋脉,挖出眼珠,又点化北斗灵力与我说完话之后,便再无意识,但躯壳仍在。我那时懵懂无知,依着人族的样子,做了棺木,也还是搁在镇魔台上。结果七日之后,躯壳不见了。也是那天夜里,北斗星凭空多了一颗,星灵谷中也多了一块星灵石,再后来,你便自其中诞世了你当然是不同的,因为贪狼星本就是神的血肉所化,或者某种程度上讲,你是神的转世。”
傅宁辞跪坐在棺材旁,手抖了许久,才将棺盖推开。容炀静静躺在里面,就像睡了一样。
傅宁辞心里有事,便没能听出容炀的意思,想着
容炀的手,终于从额上离开了,他似乎很虚弱,眼睛已经没有办法睁开,他俯下来吻了吻傅宁辞的唇,同时渡给了他什么,然后容炀贴着他的面,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只能依稀从唇形分辨,他说,我爱你
苏姚姚以为他在说那颗丹,小声道:“你的魂是永明灯凝聚的,和一般凡人不一样,所以受得住。”
容炀忽然想起了他曾在镇魔台上看见天魔模糊的身影,他当时觉得熟悉,现在知道了,原来那影子和自己是一样的。4
“我为什么没有死?”他摸着棺盖道。
可惜容炀不能睁开眼对他温柔地笑了。傅宁辞扶着棺沿站起身,跨进去躺下,又将棺盖拉回来。里面窄得很,又黑,但没关系,他们可以贴得很近。
太阳快出来了,天将明未明,晨星寥寥,北斗都隐在云后,自然也看不见贪狼星。
傅宁辞真的清醒过来,是半个月之后了。
“你累不累,你先歇会儿”苏姚姚不敢看他的眼睛,自己的眼眶倒是红的。傅宁辞觉得气都喘不上来,内殿中所有人都在,唯独不见容炀的身影。他知道了,那不是一个梦。
傅宁辞又陷入了梦境中,似乎被什么压着,空气都沉甸甸地,总是醒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