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手将托盘放在案头,看她一眼:「吃饭。」
栖迟抓筷子的手顿了顿,想了一下回来路上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想着无法进来的新露和秋霜,想明白了什么。
房中一直没点灯,从昏暗到漆黑,后半夜,月色迷蒙入窗。
伤在背后,他大约是包扎麻烦,没再绑布条,直接拉上了衣襟。
栖迟坐在房中已太久,早已坐不住,刚要起身,就见伏廷再度出门,这回再进来时,亲手端来了饭菜。
赶花热初始时会忽冷忽热,他方才听到她说冷,便再也睡不着了。
她觉得舒服多了,往身后的躯体里窝了窝,睡熟了。
栖迟怀着身子,不多久就又犯了困。
却觉得腰上那隻手臂扣得更紧了,随即被子盖到了她身上,连同身后的躯体也贴上来。
饭菜送到门口,你们不要进门。」
「那你不怕被感染么?」她忽而问。
再后来,她还是没抵住,迷迷糊糊睡着了。
原来不是头一回,他还经受过。
栖迟后半夜睡得很熟,醒过来时天已亮了。
栖迟隐约醒了一回,感觉腰上很沉,手摸了一下,摸到男人的手臂,箍着她的腰。
耳边听到低低的问话:「冷吗?」
栖迟原本就看着他,此时坐得近,看得更清楚,他浑身上下都一丝不苟的利落,唯有眼神,沉沉地一动,深邃的眼里像搅动了一场风波,多了些凝滞与迟疑,有一会儿才开口:「接触过多,便会传染。」
「醒了?」他手上衣带一系,走了过来。
顿一下又说:「若李砚过来,也不可让他进来。」
他声音有些干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像是很艰难一般。
「嗯。」她睡得昏沉,随口应了句。
困是困,可被眼前的谜团扰着,实在也难眠。
她衣裳未除,和衣而眠,背贴着他的胸口,能感觉出他的呼吸一阵一阵地拂过她头顶的髮丝,吹在她的前额上。
伏廷事事亲为,又出门去端了热水进来。
二人不敢违逆,很快送来了饭菜过来。
伏廷几乎脸色始终沉着,直到听到这话,嘴角才有了点弧度,但几乎看不出来。
用罢饭,新露和秋霜又送了热水过来,也隻敢送到门外,小心翼翼地唤一声「大都护」。
※
原以为伏廷会比她先睡着的,毕竟他都一宿未睡了。
饶是再装作若无其事,栖迟也心中有数了,他的确是在守着她没错了。
身下垫的软,男人的身躯躺在身侧微陷。
但最后,那副躯体还是退离开去了。
天黑了。
伏廷嘴角轻微地一扯,眼底还有没遮掩下去的疲惫,盯着她的脸许久才说:「算。」
说罢回了房。
她净了手脸,先躺去床上。
伏廷的声音响在她头顶:「明日。」
托盘里盛着湿帕子,她拿了擦了擦手,放下后拿起筷子,看着他坐在身边,就如同这一整个下午的情形一样,口中似是随意般问了句:「那个赶花热,是如何传染的?」
栖迟眼珠轻缓地转动,心说难怪他好像很瞭解的模样。
他说:「北地不是头一回有这病症,经受过的都不会被感染。」
栖迟拉了
她坐起来,明明没什么动静,他却立即就看了过来。
反反復复,如同煎熬。
「嗯。」栖迟看着他,又看一眼窗外的亮光,抬手摸了一下脸:「我这算是『过后』了么?」
她拨不动,闭着眼,转而去扯被子。
耳中听到一阵很轻的声响,她翻了个身,看见伏廷早已起了,人坐在椅上,侧对着她,袒露着半边肩头,那背后的箭伤刚换上了新的膏帖子。
有时会怀疑自己摸得不够准,好几次,甚至都想下床去叫大夫。
伏廷坐起,摸了下她的后颈,温热,不冷。
他一隻手搭在栖迟身上,另一隻手紧握,连牙关也紧紧咬住,坐在床上形如坐鬆,更如盘石,许久也没动过一下。
又摸她四肢,也不烫。
伏廷也刚拿起筷子,闻言眼一掀,盯住她。
月色如水淡薄,照到床前,穿不透垂帐,在床前朦朦胧胧像蒙上了一层雾,投在栖迟睡着的脸上,在他眼里,那眼眉都有些不真切起来。
新露看看秋霜:「这是怎么了?」
只有两隻手,有间隔地探着她身上的温度,她呼吸的平稳。
满屋都是亮光,裹挟着一缕又薄又金的朝阳投在床帐上。
终究,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何时才算是『过后』?」
又在下一次摸过去时打消念头。
「我如何会知道。」秋霜低声回。
伏廷在她身旁躺下时,她还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