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和令梨的生母都是剑道一脉的佼佼者,两人默认他们的孩子最有可能自带剑骨。
令梨于是出生了。
父母双方各有利弊,父亲不用承担生育的风险和虚弱期,可以保全实力取骨;母亲则与孩子紧密相连,只要她藏身得好,在取骨之前让沈无找不到,天生剑骨直接入她囊中。
“她选择了这处小镇藏身。”沈无平淡地叙述,“我寻了许久,终是比她更快一步。”
后来的事不用沈无说,令梨也知道了。
生母败北,令梨剑骨被沈无抽走,他将只剩一口气的女婴抛弃在路边,正巧被隐居在此的令桃捡到。
“原来我冤种的一生在出生时就有体现。”令梨大为感叹,“是我错怪了伽野,替他代打五杀魔尊竟不是一切悲剧的起源。”
兄长大人不该给她起名令梨的,叫令冤多好,还和陵园谐音,写尽她Yin间的一生。
“得了剑骨,你的瓶颈便破了?”令梨问道,“却还是不得飞升,只好继续培养师兄,为自己再炼一块磨剑石?”
沈无默然。
“真是实力不够法器来凑。”令梨弯眸笑出声,“一次突破不了瓶颈,去取剑骨,两次突破不了瓶颈,又欲杀子,飞升怎么就那么难?”
她语气中的嘲讽异常鲜明,沈无指腹划过无心剑Yin冷刺骨的剑锋,道:“你亦是如此。”
“与其说报抽骨之仇,实则只为拿回剑骨,你与我有何区别?”他反问。
都是为了天生剑骨而来,令梨只是更名正言顺罢了。
他言语中的笃定没有气到令梨,反而狠狠戳中了令瓜的怒点。
沈无简直是直白地说:令梨与他一战,除了报仇更多是看中了名满天下的无心剑,身负剑骨之人用剑骨炼剑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区区凡铁劣剑连配金丹真人都勉强,何况一位大乘尊者?
剑灵的恨意传导到令梨脑海,她摸了摸剑柄,像给一只挠爪子的小动物顺毛。
“还是有区别的。”令梨说。
“最起码,”她温吞地说,“我并没有瓶颈期的困扰。”
“这话你听了会很难受,所以我更要说。”令梨微笑道,“我完全无法理解你的痛苦。无论是卡瓶颈卡了多年不得寸进,还是谋求剑骨培养磨剑石的心酸,我都没法理解。”
“从拿起剑开始,命运不曾眷顾我,天道不曾怜惜我,唯有剑道在我面前一片坦途——对于我抬脚便能跨过去的门槛把你绊得牙齿磕掉这件事,我只能深表遗憾。”
“天生剑骨根本不重要。”令梨漫不经心道,“它只是我身上一块骨头,和其他骨头没有什么区别。”
“我这么多年都没用上修真界残障人士补贴,何必总是拖着残疾之身?想把自己补全、给自己治病也是错吗?”
和听不懂道理的人讲道理好痛苦,沈无根本就不明白,天生剑骨除了炼剑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不可代替的功能——它是令梨的脊椎。
令梨吃饱了撑的自己把自己的脊椎骨抽出来炼剑?她可一分钱的残障补贴都没领到过!
“岂止领不到补贴,黏骨头的浆糊钱也要我来出。”令梨小声碎碎念,“本想少打折几段,省点医药费,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毕竟生我一场,为了让你死得瞑目一些,我只好忍痛把自己的骨灰给扬了。”
剑域开,剑意盛,令梨右手持剑,剑刃划过左手掌心,赤色的血痕抹在剑身之上。
主人的Jing血令剑灵胃口大开,几乎凝为实质的恶意、恨意、杀意杂糅在一起,迎上无情无心的剑气。
无心剑与令瓜剑碰撞,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彻虚空!
灼烧般的热意中,令瓜想到很久之前,它自卑于自己的劣质,嚷着说若哪一天它断了,令梨就再炼一把剑,一定要用庚金,用比庚金更好的材料。
它的主人安抚地摸了摸剑柄,几日不到,她向一位持庚金剑的剑修提出挑战,于擂台一招一剑粉碎庚金。
令瓜永远记得庚金剑在它刃尖碎裂的一瞬间,天才地宝和劣剑碰撞,发出难以承受的咯咯声。
临界点应声而碎,对面的剑修露出不可置信的惊恐神色,手中仅剩孤零零的剑柄,剑身碎了满地。
令瓜如大夏天喝冰水一般畅快,欢呼雀跃地看向令梨,再也没有因凡铁而自卑。
又一次,令瓜听见了天籁般的碎裂声。
一道颀长的裂口横在无心剑上,露出剑身里的苍白骨头。
骨头噼里啪啦地碎开,化为一颗颗白色的小石子,掉落在地,如水花般砸开四溅。
令瓜剑继续向前,令梨持剑的手沉稳地、不紧不慢地向前刺去。
黑衣遮掩了猩红的血,轻微地噗嗤声中,几滴血溅到令梨的手背上,如滚烫的火星。
她抬眸,一寸一寸更近。
直到黑衣再也无法掩盖泉涌的血ye,直到她握剑的手鲜血淋漓,令梨轻轻呼出一口气,利落地拔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