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崔四娘见她懒得动弹,把剥好的枇杷提起,放去她嘴边,姜鸾懒洋洋地张嘴咬了一口。
崔四娘正色道,“殿下说得极是。正是《尚书·武成》中所说的‘垂拱而治’一句的真谛。”
“阿滢说得有道理。别刻意那么紧绷着,私下无人时松快些。”
吏部左侍郎资历够了,往上一步,补上了吏部尚书的位子,也算是众望所归。
“短短一年而已。”姜鸾专注地盯着街道两边的热闹景象,“不扰民,不惊民,政局安定,民间就能自发地欣欣向荣。”
姜鸾坏心眼地提议,“怕什么,出了事,回去就和崔中丞说都是我的主意,是东宫皇太女把你这个崔女公子给带坏了。”
谈笑不觉时日漫长,马车很快停在宫门外。
崔四娘劝谏完了,被皇太女扯了袖子,粲然一笑,换了个轻松随意的姿势。
过了正月,她被召入东宫做了皇太女伴读,姜鸾最近出宫都带着崔四娘。
宫门里候着的年轻官员一身崭新朱色官袍袍,眉眼清贵端雅,正是东宫舍人,谢澜。
二月里告老辞官的王相王懋行,身上兼领着吏部尚书的职务。他毫无预兆地突然告老辞官,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崔四娘委婉地拒绝,“家父和裴中书交好。如果被裴中书知道臣引着殿下去了平康坊,那才叫里外无宁日。家里的家法等着,臣新得的东宫伴读的差事也要丢了。”
姜鸾就着手边的清茶,慢腾腾地吃着胡饼,在京兆尹大堂旁听了一早上。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半夜偷了邻家一只鸡,就是街头游侠儿呈勇斗殴,头一桩风月事都算是最大的案子了。
他身上东宫舍人的差事虽然还没卸下,但姜鸾在御前请了旨,把他调入了吏部。
空出来了一个吏部右侍郎的空缺,被姜鸾在御前讨了去,给了谢澜。
“裴中书是外戚。曾经和殿下论过舅甥的情谊。虽说如今论了君臣,但臣察言观色,觉得裴中书对殿下还是极为上心的。可见当初结下的舅甥情分还在。”
今天特意抽了空迎出宫门接了姜鸾,谢澜陪伴身侧,一行人往东宫方向缓行。
谢澜最近忙,今天是抽空过来的。
“没办法殿下,父亲日日紧张督促,生怕臣带坏了殿下,被人揪出错处弹劾,他这个御史中丞没脸见人。”
御史大夫的职衔空悬已久,御史中丞崔知海是实际引领御史台的中枢人物,他自己的嫡女如果被自己御史台的言官弹劾了,确实是颜面无光。
姜鸾抱着大引枕趴着,若有所思地咬着指甲,“平康坊的青楼楚馆,我倒是没去过。阿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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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四娘嫣然而笑。
“最近京城挺太平的啊。”回宫的路上,姜鸾掀开帘子,看了一会儿沿路的热闹景象。
“殿下恕罪。”他歉意地说,“吏部事务实在繁琐,臣前两日和人议着议着忘了时辰,赶过来迎接殿下的时候,殿下已经回东宫
正是午后时分,一天最热闹的时候,东西两市都开放了,坊间摆摊的商贩也都出摊了,酒楼高高地挑出招牌旗帜,主街上行走的百姓摩肩接踵。
但不管王相为什么突然辞官,总之,吏部尚书的位子空出来了。
马车上随行的是崔家四娘,崔氏撑立门户的女公子,单名一个‘滢’字。
围观百姓轰然的大笑议论里,汉子垂头丧气地告了罪,被衙役推搡出去了。
姜鸾转了转乌黑的眼珠,问她,“你觉得裴中书和本宫是什么关系。”
他最近在吏部里确实忙得很。
“世家公子也见识过,平康坊的青楼楚馆也去过。驱犬驾鹰,山野游猎,什么花样都玩过,如何能叫殿下带坏了臣。”
吏部右侍郎顺势往上一步,补了左侍郎的位子。
“臣年长了殿下三岁,今年已经十九了。”她举止落落大方,谈笑间自有一股鲜妍魅力,拿起琉璃盏里的枇杷,细心地剥净了外皮,放在姜鸾面前,随意提起自己的过往战绩,
!些许小事也来惊扰公堂,皇太女殿下今日在场,拖出去褫衣打棍光溜溜的不雅,你侥幸逃过了十棍,还不老实回家去!”
她这么问,崔四娘倒有些诧异了。
崔四娘应声而答,“殿下观察入微。去年这个时分,臣记得正是先帝兵败太行山,乱兵围困京城城的紧要关头,家家户户关门闭户,人人自危,和如今的局面大不相同。”
御史台言官做的就是纠察弹劾百官的事。
谢澜从东宫舍人调去吏部,官职连跳两级,直接升任了吏部侍郎的高位,五品绯色官袍换了正四品朱袍,在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弟里崭露头角,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姜鸾瞧她妍丽的眉眼摆出正色的表情,纤细的肩膀拉得笔直,倒有几分谢澜劝谏时的姿态,好笑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姜鸾趴在大引枕上闷笑了一阵,说,“阿滢,我能带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