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事情尚未大定, 万不可节外生枝。他思虑片刻,对齐云道:“你去同他说,就说孤不舒服,待孤好了,自会召见他。”
齐云应了声“诺”,抬脚大步朝殿外走去。才出宫门口,就瞧见一袭雪狐大氅,风神俊朗的郎君站在门外。
这段日子殿下禁足,加之除夕那晚匆匆一面,他已经很久不曾见过许凤洲,只见从前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男子清减许多,眉宇间比之从前也多了几分Yin骘。
那样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男子,竟然为一个通房逃婚,实在叫人难以想象。
对方一见着他,面色凝重,“殿下不愿意见我?”
齐云颔首,“殿下这几日身子不适,待好了之后自会召见许侍从。”
许凤洲冷冷道:“是身子不适,还是不好意思见我?”
不等齐云说话,他讥讽道:“齐云,咱们也算是自幼的交情,虽然我同你的关系不如裴季泽,可那好歹也是我妹妹,当初你就没帮忙拦着点!”
他前些日子才知晓,自第一次在马场见面,殿下就将自己的妹妹留在马场过夜。
可齐云却说妹妹是被安乐公主召进宫里,还伙同自己的兄长与裴季泽连哄带骗将他哄到兰桂坊去。
怎么没拦,得拦得住才行啊!
齐云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一句话也不好意思辩驳,道:“许侍从不若再等等,殿下自会给许侍从一个交代。”
许凤洲知晓今日是见不了了,想起自己的妹妹还在坤宁宫,有些放心不下,只得先离开。
坤宁宫。
此刻已接近傍晚,外头天气Yin沉,宫殿内早已经掌了灯。
皇后怕冷,宫殿内暖意逼人,驱走了身上的寒气,再加上里头叫人点了凝神静气的香,已经伏跪在地上快一刻钟,原本心中十分忐忑的桃夭竟也平静下来,目光落在殿内铺得厚厚的地毯上的花纹,不由自主地想着待会儿出了宫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她想她还得先回家一趟,然后才能去燕子巷。
也不知去晚了,三郎会不会等得心急。
许是想得入神,对方没有叫她起来,她倒也不畏惧。
皇后不动声色打量着自进来后一直伏跪在地上,纹丝未动的少女,原本想着给她一个下马威,想要探一探她的性子,谁知她跪了那么久,竟一点儿没有慌张,倒也显得极稳重。
她这才道:“起来吧。赐茶。”
松了一口气的桃夭谢恩后才自地上站起。
好在殿内铺了厚厚的地毯,膝盖倒也没有觉得疼。
片刻便有宫人奉了茶过来。
桃夭心道这皇后殿下果然如同阿耶所说,虽然规矩大,但是待人极其客气的。
她自宫女手中接过茶,抿了一口热茶,才将茶盏搁在一旁的矮几之上。
由始至终,她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皇后心里头的不满意又减了一两分。
总归是自己儿子看上的女子,就算是再差能差到哪里去,且仪态举止十分大方,比着其他贵女们也不差些什么,一点儿也没有乡下来的小家子气。
想来许公教女是花了心思的。
又见踞坐在一旁,腰背挺得笔直,最多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虽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可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尤其是肌肤,雪白细腻,如同牛ru一般,进来久了,被殿内的热意熏得像是匀了胭脂,愈发显得明艳不可方物。
这般好模样倒配得上自己的儿子,想来将来生的孩子必定也十分漂亮。
最主要她模样瞧着极为纯真乖巧,丝毫没有未央宫那个贱婢身上那股子妩媚妖娆的劲儿。
虽都是江南来的,还是她儿子更有眼光些。
再加上事已成定局,皇后这段日子堵在心口的一口郁气又散了五六分。
她淡淡开了口,“许小姐觉得太子如何?”
桃夭见皇后同自己提起“假道学”,心里“咯噔”一下。
皇后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想,硬着头皮道:“全天下的人都道太子殿下郎艳独绝,厚德博学,自然是极好的。”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挑不出毛病来。
皇后见她倒是极会说话,又问:“那许小姐自己觉得呢?”
桃夭心想他好不好同我有什么关系。
她不知怎么想起从前兰子姐姐骗她去县衙同人相看时也问过同样的话,再加上假道学之前那些行为,心里怎么都觉得皇后倒像是叫自己来宫里相看了。
原本安定的心一下子就乱了,一时也不知这话怎么答。
皇后见她不作声,又道:“太子同本宫说想要娶许小姐做太子妃,此事许小姐怎么看?”
果然是叫她来相看了!
不是说皇后殿下最讲究体统颜面,这怎么同假道学一个样!
心中愈发慌乱的桃夭起身行了一礼,郑重道:“承蒙殿下抬爱,臣女感激不尽,可臣女配不上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