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抱今天坐下后,他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沛湘和孙琬琰这样的倾国佳人身上,真是艳福不浅,不虚此行。
周姝真故作讶异道:“不才开始议事吗?今天议程怎么就有定论了?难道是五位山君关起门来商量好的内容?”
是不是就意味着一座换了人间的“山下”,武夫的江湖,都与落魄山绝无合作的可能性了?
玉牒上人冷哼一声。就你宋怀抱会做人,我倒要看看等到落魄山“大军压境”,自家天下吃了疼,西岳还有没有这份凛凛风骨。
如找这位曾经手刃丁婴的陈剑仙,确实再合乎情理不过了。
吴阙嗤笑一声,白发老者双手拄刀而坐,“也不知道我们这些江湖莽夫坐在这里图个什么,就只是凑数吗?”
这帮会点江湖把式就以武犯禁的下界草莽,真是粗鄙不堪,只知道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身披鹤氅手捧拂尘的北岳山君,玉牒上人,换手搭着拂尘,空中流光溢彩,拂尘轨迹经久不散,微笑道:“急什么,若无江神子捣乱,横插一脚,这会儿高掌门本该宣读议程了。总不能让陈山主误会我们这里全是些不知礼数的莽撞货色。”
百年江湖,大略属于三个不同辈分的武夫,相传百岁高龄的敬仰楼周姝真,比起种秋要年轻、与唐铁意年龄相仿的曹逆,后起之秀江神子,都与陈剑仙不对付。
至于一门心思想着要将敬仰楼变成狐国附庸山头,沛湘确有私心,她总觉得担任霁色峰祖师堂供奉之后,未曾立下寸功,良心不安,就想着功劳簿上添了这么一笔,等于是率先帮着落魄山在福地打开了局面,好让她长长久久坐稳狐国之主位置。
身为狐国之主的沛湘脸色铁青,气得不轻,她伸手攥住椅把手,死死盯住对面那个敬仰楼旧楼主。
不能说沛湘完全没听进去罗敷媚的建议,在悬匾额“青丘堂”的那座祖师堂议事,沛湘是提过几句的,她说了几句不轻不重的场面话,只是将罗敷媚的建议打了折扣,按照沛湘的“法旨”,就是在与敬仰楼做谍报买卖的时候,我们狐国需要讲究一个价格公道,你们不可依仗修士境界,无礼怠慢对方,要注意说话内容和语气,外出历练修士,尽量不要与敬仰楼成员接触过密,不可泄露与狐国有关、尤其是外界浩然天下的消息。
也有想过那帮沾染旧习气很重的狐媚子,到了狐国外边只觉得天高地阔无拘无束了,言行无忌,有可能会让敬仰楼本土修士、练气士心生反感,但是有过一番权衡利弊的狐国之主,怎么都没有想到周姝真会如此性格刚烈,整座敬仰楼会如此一意孤行。
一时间大木观内,云诡波谲,暗流涌动。
程元山甚至怀疑,如果陈平安迟迟不出现,过不了几年,曹逆就会走一趟湖山派。
狐国这些年与掌握天下各类谍报、山水内幕的敬仰楼一向关系不错,昨夜递给陈山主的那本册子,都是双方互通有无、联手编订的成果。那么沛湘此刻心情糟糕到何种程度,可想而知。何况沛湘还有几分心虚,只因为当年狐国与敬仰楼主动联系,被她最为倚重亲传弟子当中的罗敷媚,私底下就曾与师尊提醒过几句,比如与敬仰楼合作,最好是清清爽爽,狐国这边用雪花钱购买情报,谈妥了价格,每次钱货两讫,不要牵连过深,也别想着以后狐国解禁开门,能够利用敬仰楼行方便,更别想着将敬仰楼收入囊中,变成狐国的附庸“下山”。尤其需要严禁狐国外出历练的洞府境修士与护道人,与敬仰楼有任何接触……
当年初见高君,他便心有所属,觉得她便是自己钦点的道侣了,不过这趟秋气湖之行,他心中道侣的预备人选,有点多。
绿袍罩金甲的东岳山君赵巨然,不怒自威,“议事已经开始,今日议程早有定论,蒋泉想要报仇一事,可以等到议事结束。”
宋怀抱就是比较惋惜一点,那个据说在落魄山转去修道当剑仙的隋右边,她没有参加这场议事。
青年书生模样的西岳山君眯眼笑道:“玉牒上人这么说也不合适,容易让自家人误会西岳背着我们投靠了陈山主,多寒心。”
中岳山君郑凤洲点头道:“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
事实上,真要计较敬仰楼的“倒戈”,习惯了烟视媚行、言语无忌的狐国修士,只占一半责任,还有一半,得落在魔教教主陆台的头上。陆台当年带着几个徒弟做客敬仰楼藏书顶楼,玩世不恭,高深莫测,性格诡谲,尤其是陆台看似满脸灿烂笑容实在眼神冰冷,那种视人间万物万事如穴中蝼蚁牵线木偶的眼神……实在是给周姝真带去不少的心理阴影。
只是大丈夫,岂可喜新厌旧!
再加上那位陈剑仙的针锋相对,毫不让步,使得今天尚未议事,就足够剑拔弩张得令人窒息了。
但是某种意义上,一旦把时间线拉长,那么一座狐国加上一个陆台,依旧又只能占一小半责任。
周姝真这婆姨毫无征兆的反水,选择当那乱臣贼子,沛湘就跟吃了一颗苍蝇屎似的,难受至极,憋屈不已。
沛湘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