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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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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繁华落尽,地上铺着洁白凝丽的一地落花,绿叶茵茵中,星点点的残花被洗的清丽婉转,半隐半现,时而沈浮时而璀璨。

    江采衣骤然抬眼,看向远处徐徐走来的修长身影。

    「死个常在,就慌到连湿衣服都不换?体统要不要了?去更衣!」

    雨后的空气中还白漫漫的弥散着雾,他袖暗压在一层玄色纱下的金枝龙纹透出细碎光,细碎的。

    君王的步伐一贯轻柔,还未及看清,他便已然行至大殿中央,江采衣紧紧盯着额前的澄泥金砖,光滑的玉色砖石倒映出他的衣摆的花纹,然后他停在了她的面前,却迟迟没有叫起。

    门外阳光那么灿烂,那么暖和,她想要逃走,本能的逃去那个人的身边。

    「还

    江采衣含在眼珠子裏的泪水还未来得及滴落,就被门庭外的通传声震回,只觉得似有无限暖浪从四面八方奔涌而入,将浑身的鲜血都热出了温度。

    碧山万里,紫薇九重。

    仿佛过了一辈子的时间,她才听到君王柔缓轻笑一声,讥嘲讽刺,带着让她从骨子颤抖的寒凉,

    江采衣只觉得背脊寸寸发凉,不禁闭住了眼睛。耳畔,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这样模模糊糊的想着,就听到远远的一路次第接连传来内侍宫监略带尖细的声音,

    这一刻,什么都不能阻止她高高昂起仰起头来,迎上那双专注凝视她的漆黑美丽凤眸,韶华盛极,天地不可遮挡的艳丽。

    除了他的身边,除了他的怀抱,其他地方都太冷太冷了,冷得像多年以前葬了玉儿的旭阳湖岸。

    花正当春,千条云丝纷乱,柳雾青烟紫燕穿,她的头压着他的长髮,他的手臂揽着她的腰,一夜未竟的好梦。

    他的目光停留了那么久,久的让她颤抖,久的她浑身的骨头和血肉都僵硬起来,她想睁开眼睛,内心裏偏又矛盾着不想睁开。

    毕竟铁证如山,毕竟楼清月鲜血未干。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方才有多么渴望,现在就有多么恐惧,她跟随众人齐呼万岁,宫侍、内监、侍卫,君王御前黑压压的人群一排一排地跪了下去,片刻间风行草压,再也没有一个人敢于站立。

    江采衣闻言心底一抖,倒吸口气,头垂得更低,牙齿差点咬破了下唇。骨节格格作响,她的肩膀蜷缩的更低更小,发丝在周身笼罩出浓重的阴影,几乎要埋葬进去。

    「皇上驾到!」

    大雨过后的草木愈加葱茏,天纵绝艳的年轻皇帝在两排内侍的拥簇下行来,绯衣长髮,艳冠春山。

    皇上,皇上。

    他会不会,有哪怕一分一毫的怀疑?

    她没有杀人,可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杀人。

    心底无限宁静,慢慢有满足与细微的甜美和温柔从刺骨的寒冷中蔓生而出。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藕丝一般,格外格外长,江采衣看到那柄剑,忽然就微微一笑,眸底微微的泛着酸痛和红润。

    而下一瞬,他的声音依旧淡柔平静,却化作响彻全殿的冷斥:

    皇上已经给了她最严密的保护,是她自己错失,是她不值得。

    「你还真是长本事的很,尊卑脸面都丢干净了?」

    想到那人的目光或许会因此变得冷凉和失望,采衣就连手指都寒战起来,这个想法如斯恐怖,让她比见到楼清月的尸体还更害怕,怕的几乎要颤抖起来。

    他走的这么近,这么近了,真好。

    她无可辩驳,别人怎么想、怎么诋毁,她都无所谓,然而,江采衣完全无法猜度,皇上他会怎么想?

    快要被冻成雪棍的手臂突然被一把拉起,秀丽指尖的温度穿过了她透湿的衣袖,然后微微的压力传来,是他传递来的,带着暖意的热。

    「皇上……」

    皇上赐她剑的那一日,是她头一次在他的寝殿入睡,头一次在他的怀中醒来。

了手,也无法下手。

    六宫上下,谁见过皇上这样和江采衣连嘲带讽的说话?顿时一个个眼神私相交递,眼波交错间惊心动魄:莫非,衣妃这次真的要栽了?

    骤然,滚滚的恍然热流在胸间肆意冲刷,阵阵袭上眼眶,眼睛酸涩,被热乎乎的泪水模糊,她视线所及的地方一片刺目模糊。

    江采衣怔然看着,第一次生出了不敢靠近的感觉。

    一声声,越来越近,人未到,声已到。

    她紧紧握着拳,强自压抑着拔腿逃开的衝动。

    紧紧咬着牙,她从泪水横错的模糊视线中望过去,却竟然发现要在这样近的距离看清他的神情,如斯困难。

    他的目光是怎样的?是责问还是质询?

    江采衣僵立在雍合殿中央,四周是仿佛蔓延开的无穷无尽的黑色潮水,在脚底泥潭一般铺开,要将她冻死在这裏。

    美貌的天子眸中毫无笑意,江采衣将额头死死压在冰凉的地板上,心头万千思绪奔腾,却无论如何不敢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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