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阴天,连续几日的晴朗天气终于退场,看天气预报说,晚上开始就要降温了。
唐其琛楞了楞。
温以宁拿了三柱功德香,在香炉中的红烛火焰上点燃,然后跪在菩垫上,对着正前方的菩萨三跪九叩。她阖上眼睛,举着香,整个人安宁又祥和。
唐其琛深深看了温以宁一眼,眼眸里装的是轻云薄雾,掩盖住一堆烦心扰眠的烂摊子,和气与温存仍然只留给她。他说:「没事,陪你两天。」
温以宁笑着推他一把,「别闹,山上有神仙的。」
他摊开名册,毛笔搁在砚臺上。
到了城南公园站,温以宁就带着他下车。唐其琛记得这不是她家附近,正不解,温以宁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她笑着说:「我们打车吧。」
温以宁往地上一坐,右脚往前伸,耍起赖来,「老闆吹吹才会好。」
唐其琛甚至不用多说一个字,她也能猜到上海那边是个什么局势了。他既然知道了景安阳为难她们的事,那一定是大动干戈过的。以前与母亲顶多只算冷战,但这次之后,就是把情绪都摆在明面了。
温以宁看他一眼,然后从包里把早就买好的票拿了出来,她说:「我昨晚就给你订好了,早上我起得早,就去代售点取了票。你回上海吧,别为了我耽误事儿。你电话昨晚上就一直在响,我都知道的。」
寺庙在半山腰,两百来米也不算很高,温以宁带着唐其琛从小道上山,秋高气爽,林间草木正是四季之中最温柔的时候。两人沿着台阶走,好风景总教人心情放鬆,温以宁跑的快,一步想窜上三级阶梯,结果跨的太远,没使上劲儿,一膝盖就跪在了青石板上。
她声音
朱漆都是新鲜的,这是罗汉堂,供奉了五百罗汉。雕塑金身傍体,千姿百态,传神动人。唐其琛站在中间,正在翻着佛臺上的功德名册。
两人出门的时候江连雪还没起床,温以宁给她留了一屉小笼包在锅里,然后便带着唐其琛去公交站。那个地方叫夜阑寺,是h市当地的一个景区。说是景区,但政府这几年也没规划推广,就这么不愠不火的,来玩儿的多半是本市人。
师傅说:「万发缘生,皆係缘分,功德留名,庇佑施主福泽绵长。」
唐其琛半蹲着,望向她的眸子里阳光细细碎碎,然后弯腰低头,在她的膝盖上亲了亲。温以宁霎时红了脸,把脚收回,「好多灰,老闆你不讲卫生。」
这个时间过度太快,基本没给唐其琛反应的时间。上车后,温以宁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去高铁站。」
他又亲了上来,「还有?」
唐其琛不信这个,只在外面看着。
搁下笔,唐其琛转过头对她微笑,目光装满了慈悲,他温声说:「念念一生平安喜乐。」
唐其琛索性压着她的后脑勺,两人接了一个柔情绵长的吻,「那正好,做对神仙眷侣了。」
唐其琛合上名册,掏出钱夹,把里面的现金都塞进了功德箱。此行来的匆忙,他本就没带太多钱,但也有五千来块。殿内的住持走来,向唐其琛行了个礼,唐其琛颔首回应。
唐其琛执笔蘸墨,手腕轻动,笔锋韧利,在名册上留的是--温以宁。
山上秋寒露重,温以宁怕他才好的身体又受凉,转了一会儿就下了山。回程的公交车没几个乘客,两人坐在后排的位置,午后阴云散开了些,阳光跟着露了脸。温以宁靠着他的肩,两人十指相扣。但握的再久,她的掌心热了,指尖还是冰凉的。
唐其琛扶她起来,「摔疼了吧,走路能起飞了。」
温以宁没再劝,浅浅笑了下,「好啊。我们这个小地方没什么景点,但郊区有一些古庙寺院还算出名。明天带你去转转。」
温以宁抿紧嘴,点头。
他喜欢的女孩儿,正在虔诚祈愿,不管愿望里有没有他,这一刻的温柔足矣让他回味好多年。等人出来,唐其琛问:「那边的偏殿是新修的?」
就这样,一路跟秋游似的到了夜阑寺,寺院前坪有年轻的僧侣在清扫落叶,细竹条扎成的扫帚轻磕地面,簌簌声像雪落下来的声音。跨过高高的门槛,能看到天井正中央立着的古钟。
唐其琛就凑过来,直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有灰?」
温以宁走过来,说:「很多人会随缘捐一些香火钱,住持会做记录,每个月供一次佛灯。功德越大,供奉的时间就越长。」
师傅谦让,帮他磨好了墨。唐其琛还是少年时代跟着南京的外公学的书法,外公戎马一生,薪尽火传,总对后辈有所寄望。练字能养心,但外公没让唐其琛多练,因为当时的唐其琛不过十五出头,但心智敏锐沉稳,早已超脱了很多成年人。
唐其琛说:「我自己来吧。」
暑假的时候闭寺翻修,前两日才重新开寺。温以宁有个高中同学是施工方,在群里提过一句。所以他们去的时候,恰恰好的避开了高峰。
温以宁的心狠狠一揪,平生所求,这一刻都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