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两人初次并肩那一战,太宰治从先代首领的镰刀下挣脱而出,向着他的方向用力地伸出手。两人手指相扣的一瞬间,他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自他手中传递过来的那种蓝色光芒的温度。那样令人安心、而又安静,就好像他可以从此不必将这荒神之力视作危险的忌讳。那光芒温柔地环绕着他,却并不曾对他造成伤害,反而让他自记忆苏醒以来一直在慌乱不安中撞得遍体鳞伤的心逐渐愈合。
没有多大的事。
尽管早已不再是Port Mafia一员的太宰治显然是不可能真的如同他承诺的那样将自己送回据点去的,这一点在中也体力恢复清醒过来时已经很清楚地自己意识到了。但他依然有些原因不明的失落。随后他的目光落在身侧整齐叠放着的外衣和帽子上,失落着的蓝眼睛里一下子又重新亮起了光。
“中也君,太宰君大概……已经死了。”
这一次,不用你赶来了。我马上就赶去你那里。
不再身处自己身边……也罢。只要那个人……仍然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就足够了。
这是双刃剑一样的能力。所向披靡的强大带来的是对他本身近乎摧毁的损伤。污浊状态下的中也其实并非完全没有意识,只是那意识涣散而又模糊,既不能控制身体,亦不能控制思维。污浊是一旦发动不到能力者衰竭而亡无法停下的无差别暴乱。能够真正使它作为武器而使用的,这个世界上就仅仅只有一人。这个人并不是身为能力者本人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的污浊是将自身交付给狂暴的重力。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将他从污浊之中唤醒的人是太宰治。所以他将身体交付给重力,却将心交付给太宰治。其实并无关什么太过复杂的感情。只是他早已认定了太宰治是中原中也能够得以作为一个真正的人活着的条件。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他有些自嘲地想着。直到那只手带着熟悉的温度轻轻触摸上他的脸之前。他睁开眼,满目温暖清澈的蓝光里,躺在一片干净纯白里的太宰治看着他温柔地笑了。
上两人一同完成的任务,都是由太宰治掌控战局、制定战术,而他只要负责配合与执行。太宰治不到没有选择的时候不会让他使用污浊。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太宰治指示他使用污浊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过迟疑。
借着助跑的推力跃出舱门,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暴烈的风,中原中也的嘴角上扬起一个有些疯狂的弧度。耳边是当初太宰治拼了半条命赶到战场为他解除污浊状态后那句咒骂的话。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听见那人温柔得几乎让他有些开心的低沉声音。
不过是从今往后不再使用污浊这个该死的能力罢了。中原中也本是做好了这样的打算。他不是没有想过是否有一天Port Mafia也会有机会和武装侦探社联手,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再一次在太宰治的引导下使用污浊的那一天,他思绪恍惚得忘记了两人早已今非昔比的身份,在体力耗尽陷入昏迷的前一刻,就像以往无数次的任务结束时那样,将拳轻轻抵在那人胸口,缓慢而艰难地将依赖的话说完。
他站在飞机的降落跳板上,耳朵里的无线电传来坂口安吾焦急阻止的声音,他挂断了,安静地摘下了自己的手套。远处,巨大的光龙喷吐出灼热的烈焰。他的目光根本没有放在那条龙身上。他看向那遥远的建筑外漂浮着的废墟中,在烈焰与废墟之间。他相信太宰治就在那里。
“当然相信你的啊。”
中原中也
他无奈地压抑下了一声轻叹。
感受着意识逐渐被污浊覆盖,中原中也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但是太宰治就在那里。
“交给我吧……搭档。”
他同样没想到自己以自我意志使用污浊的那一天也会来得这样快。
中原中也在太宰治离开Port Mafia的那一天就明白。他不仅带走了名为“双黑”的那个传说般的组合,也同样是从他这里,彻底剥夺了名为污浊的能力。
他至今还是认为,污浊是属于太宰治而并非属于自己的武器。但是他还是拥有最少一次的以自己的意志驱使它的权利。以生命作为代价,以死亡作为觉悟。
“是因为相信我所以使用了污浊吗?”
所以在与Mimic一战结束后不久的那一日,当他得知太宰治被确认叛逃的那一刻,他沉默着回到住所给自己开了瓶葡萄酒。分明没有什么酒量却一个人喝完了整瓶的中原中也如同昏迷一样醉了一天一夜,醒来后原本身为太宰治搭档的他应当回去接受连带处罚,却在驾车去往Port Mafia大楼的路上遭遇了车辆无故爆炸。这起事件后来被Port Mafia高层查明是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车上安装了炸弹,由此而判断中原中也与太宰治的叛逃并无关联,免去了连带处罚。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中也想要自杀呢。我不在身边的时候也敢用污浊,就那么相信我会赶来吗?”
我知道你就在那里。若你活着,我会救你。若你已死,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