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大喝一声的竟是宁芝。温廷臣将手搭在她肩上,暗红色在她肩头晕开:“别生气,我说了,我们的孩子才是这个家真正的……”
宁芝擦了一会儿,但是血渍最终仍需要用清水洗干净,便用干净的一角擦了眼泪,收进自己袖中。她背对温廷臣站着,不让他发现任何细小的动作,接着从自己的里衣里摸索出一块绣帕,对任西白说道:“我准备把此物交给你,你可知这是什么?”
他没有丝毫放慢脚步,继续赶路。他要先去一间农舍
宁芝抬头,关切的眼神却不信任:“那你又何必……”
她没得到回答。任西白抽身退了几步,朝她最后笑了一下,隐身在目力不及的黑暗中了。
宁芝苦涩地笑着说:“你再摸摸看,我在这帕子里藏了东西……”
“别说了!”
“我认为我需要……我现在也需要,一个乾元的儿子会大有作为——”
任西白郑重道:“我会的。”他看向了远处,其实在他心里,早己有另一个计划……“我要走了。你回温廷臣身边吧。”他说道。
“这些我知道。”宁芝打断了他,“让我单独和西白说会儿话,他马上就要走了。”
可是天底下还有哪种关系像这样母子连心,天然纯真呢?
这下只得另寻他法。结了契的坤泽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和乾元断个干净,眼下断不明白,他只得先将孩子托付给他认为可靠之人,然后再去闽南沿海之处,寻找古籍上记载的压制信潮之法。
任西白离开温府,便想赶紧前往临平与师兄汇合,将亲生儿子交给师兄抚养。原本计划杀了温潜心,这样自己身上的契也将逐渐消掉,恢复自由,谁想到温潜心已离开温府,甚至连温廷臣都不知此事。
“你准备去哪里?”宁芝问。
谢兰曾将它握紧,果然感觉到绣帕似乎中间夹着一层。“你放了什么?”他问。
温廷臣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宁芝朝任西白看了一眼,后者随即领会,跟在她后面走到一处幽静处,温廷臣听不见的地方。宁芝低头不语,任西白耐心等待,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想擦掉脸上的泪痕,却突然闻到手上的血腥气,意识到自己双手都是血污,双手便停在半空中。任西白见她停顿,嘴角一勾,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单手为她擦拭起来。不过抱着孩子始终不变,擦了几下之后,他还是将方巾放入宁芝手中,交由她自己。
任西白不是完全不受世俗道德影响。他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孩子,不想着小娃儿正盘着手指,睁大了眼睛望着自己的脸,还咧着嘴似在微笑。当他笑出声来的时候,两条腿还会蹬起来,脚丫子一下一下猜到任西白的手掌上。
宁芝手上一顿,然后继续飞舞着为温廷臣包扎。温廷臣盯着任西白的脸:“这孩子被你抚养……只会长成庸人!浪费了他乾元的天赋……”
她没等任西白回答就递了过去。任西白接过绣帕,端详一番,首先在一角上发现了绣着的“谢兰曾”三个字。他笑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声叹息:“过去的事,我已经厌烦了再去回想了。不过,谢兰曾……或许只是你随手为自己起的假名字,我不会厌恶这个名字。”
“温家的武功秘籍,我抄了一份。”她轻声说道,“只有乾元体质能练。温家已经好几代没有乾元了,好不容易得了一对双胞胎,却……”
他正做着的事不能不称为是在抛弃自己的儿子,哪怕他反复告诉自己交给师兄夫妇抚养是正确的,哪怕这个孩子并非他想要才生下来。但常理来说,世人总是期望一个母亲能对孩子充满天然的母爱。
如果就这样以孩子的无辜笑容作为最后一眼,倒也勉强称之为善缘。
任西白神色微动:“却小小年纪都生了大病,一个神智混乱,一个看似无碍,长大后却与常人无异。”他的脸上出现了更多裂痕,“所以温廷臣要搜罗坤泽,他的同胞兄弟虽然傻了却能生育……”他双手微微颤抖,忍不住问宁芝道:“却为何是我,为何要你接近我,哄骗我,让我……我本可以一辈子不做个坤泽,”他停顿片刻,无法抑制自己的声音:“如今唯有杀了温潜心,才能消除他在我身上的契,可他偏偏这时候不知所踪……”
这让他的心更柔软了。他甚至能感到自己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懊恼忏悔的想法,那也是一种情不自禁的反应。他不能带着孩子出远门,那无异于累赘。
子一起……凭这些女人是追不上我的。”
宁芝攥着自己的袖口,突然扑进任西白怀中。任西白一手抱着她,一手拖着婴儿,回想起在温家被囚禁生子的往事,只觉得浑身冰凉。温廷臣如何知道自己是坤泽的?他无暇思考这些事,只注意到胸口一大一小两个人散发着身上的暖意,让他不至于寒冷至死。宁芝在他怀中闷声说道:“你的孩子本来就该修习这本秘籍,如今给了你,不是为了他有朝一日还宗,只是因为……这本来就该是他的。他若将来不能自保,未必不会像你一样,被人控制……”
他知道这个孩子对他有着天生的信赖和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