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林和她打招呼,说:“阿姨,我可以看看我以前写的留言吗?”
老板娘笑着说:“留言?”说完之后突然想起来,刚刚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眼熟了,说:“你就是当时留言的那个男孩子吧?”
严文和容林说完要离开的第二天晚上,容林一个人来了这里,看着他们之前一直坐的座位,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着坐了好久。快要打烊了,老板娘才忍不住和容林搭话。
“小伙子,之前和你一起来的那个男孩呢,你们今天没一起来吗?”老板娘尽量语气温柔显得善解人意一点,可是却恰好撞上了容林的伤口。
“对啊,为什么他没有来呢?明明…他平时最粘我了。”容林声音很小,听起来不像是倾述,倒像是自己在碎碎念。说给的不是别人,是自己。
“阿姨,他走了,没告诉我去哪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容林发现,这种事情,似乎对谁也说不出口。
他太怕了,怕严文是真的离开了,怕以后再也找不到他了。他怕的很多,怕某个不可理喻却又真实的秘密,怕这个秘密被泄露,然后随风带到四方,最后人尽皆知。
老板娘明显愣了一下,犹豫了半会,还是开口,说:“人从认识开始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天,要么走散,要么离开。我们要做的就是理解并接受。”
有那么一瞬间,容林很想冲着这个好心的老板娘怒哄,想说,反正离开的又不是你喜欢的人,失去踪迹一字不提也不是发生在你身上,想说自己有多么喜欢他,又有多么不舍。
但是他没有理由开口,因为老板娘的好心,因为密而不发的隐晦。
老板娘见容林没有开口说话,又说;“刚好,我们决定做一个留言板的活动,你可以把你想说但是不能说的事情都写在本子上面。”
见容林在听,又接着说;“你放心,我们是绝对不会看的。你只当你发泄了,如果不想看不看就是了,要是想看的话,以后还能回来,就当是追忆青春了。”
那一瞬间,容林可以找出很多个理由来拒绝这个提议,但是莫名其妙的是,他没有。接着,老板娘拿出一本粉红色的,上面印着一只白色的卡通长耳兔的,厚厚的车线本。
老板娘看到容林在看本子,还以为他嫌弃本子的颜色太过少女,就解释说:“啊,这个是我女儿的,你看我这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本子了,所以只好拿她的本子用一下了。”
容林摇摇头,说:“阿姨,没关系的,男孩子也可以用粉红色,不是吗。”虽说是问句,就没有疑问的意思,语气淡淡的,像只是在阐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定理,和勾股定理并无区别。
那天,容林在饭馆呆了很久,老板娘已经去睡了,在睡前,他还听到老板娘女儿回来后,询问自己的兔子本子为什么不见了,老板娘搪塞说明天会再给她买一本更好看的本子。
而容林听着这些声音,不过是人间最普通不过的家长里短,但是就着这个声音,他写了很多话,那些敢说的,不敢说的话,都写进了这一本小小的笔记本里面。
写完之后,他将本子放在了桌上,关了灯,带上了门,再也没跨进过。
他没有听到老板娘和老板的对话,所以也不知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留言活动。不过是老板娘想让这个,晚上不愿回家,睹物思人的男孩子有一个发泄的途径罢了。
“那天你走了之后,我就帮你把本子收起来了,一直好好保管着呢,就是等着可能有一天你还会回来看。”说完老板娘就进去把本子拿出来给他了。
依旧是粉红色的外壳,因为保管的很好,书页还很新,并没有皱起来。容林打开本子随便翻了几页,发现本子内页和当时自己最后看到的,没有任何变化。
容林皱了皱眉,好像突然就意识到了,为什么刚开始他问老板娘要留言,老板娘下意识有些不知所云,然后连什么时候写的都没问,就直接找到了这本其实并不起眼的本子。
“严严,原来…当时的我有这么幸运。”容林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人生里,所有的认知都是从人性本恶出发的,这种素不相识的善意,以及这么多年以来不变的温柔以待,的确很难不动容。
然后容林就将本子交给了严文,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容林也一直陪着他,等他看完。
看完之后,严文对老板娘说:“阿姨,我们可以把这本本子拿回去吗?”
店里生意很好,老板娘正在给其他人上菜,听到这句话,说:“可以啊,拿回去吧,阿姨就当是替你们保存了,以后常来玩。”
“好的,一定会的,谢谢阿姨。”容林说完就带着严文走了。他看起来比之前更沉默了,所以容林就直接带他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