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的音乐节目突然响起了他再熟悉不过的旋律,是他练习了很多很多次的歌曲。你的背包,蒋正州想到那个傍晚,文蕤坐在他的对面,静静的听他唱这首歌,以及十三岁的那个上午,坐在主席台上,看到那个个头不高,一脸稚气,但穿的很干净的男孩一边踢石头一边慢悠悠的往教学楼走。他远远看了自己一眼,又马上转过头,蒋正州当时可满意了,校霸追求的就是这种效果。
“老头子了嘛,过年就喜欢听点热闹的,小蕤这几年没回来,我们两个过年都过的没滋没味。“文蕤的妈妈笑的眼都弯了。
“行吧,那我先睡会儿。”文蕤闭上眼,靠着椅背昏昏欲睡。
一阵轻微的颠簸后,飞机平稳的落地,短暂的滑行以后彻底停下,文蕤把刚刚拿来看文献的ipad锁屏后放回书包,解下身上的安全带,记住了自己的转盘号,就跟着其他乘客下机。
蒋正州点点头,“谢谢“还没说出口,妈妈又接着问:“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到你在卫生间吐了好几回了,脸色也很差。”
店里的人赶紧去扶蒋正州,把他的衣服找回来给他,蒋正州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去后面穿上了衣服,冲了把脸清醒一点后,走出来对妈妈说:“对不起,我没忍住……”
“没事小蒋,这笔钱我替你赔,你去休息一会儿吧,今天不用上钟了。”
“人家酒店都订好了,还是去一下吧,大不了早点回来。多和张叔叔他们联系联系,以后你再回国也方便。“文妈妈劝道。
“阿爸,我想休息几天再见客人,昨晚熬夜给手上的活收了尾,困死了。“文蕤伸了个懒腰。
其实店里的人对他还不错,蒋正州也知道,可惜没什么能报答的。
蒋正州如今是真的被榨干了,再也挤不出来一点点的能量,连医院也不想去。就这样吧,他想,开始很认真的践行之前想过的卖器官的计划,趁癌细胞还没有扩散。毒贩以前来嫖他时,说过他的上线也做器官买卖,蒋正州留了个心眼,问他要了电话存起来。
他只敢休息一天,第二天就带着淤青的脸颊去前面坐台。妈妈和其他小姐都拦着他,给他凑钱要他去医院,却拗不过他。
真到了该睡的时候,他又睡不着了,忍不住去想给他父母回避的,三年前的那些事情。
“晚上张校长和学校里几个同事说要请你吃饭,给你接风,回去你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们就出门。”文蕤爸爸一边开车一边安排道。
“我抽根烟行不行?“蒋正州恍恍惚惚的问旁边的小姐,得到她们的允许后,才点了一支劣质香烟。那个下午他在主席台上是在学抽烟,在文蕤没看见他的时候被烟呛的连连咳嗽。
只是所有处理这件事的人,都没有在意事情中的另一个主角蒋正州。
爸妈开车来接他,他们看见文蕤,连忙打开车窗向他招手,文蕤拖着行李箱过去,坐到车后座上。
当时他父母托人查出来,那些蒋正州的照片是一个化工公司叫陈辉的投资人拍的,正好这个陈辉和文蕤一个同事王磊有合作关系。陈辉就是当初骗蒋正州签契约的那位陈老板,因为这是一直怀恨在心,举报了蒋正州,害蒋正州被警察拘留以后,又把照片给了和文蕤有竞争关系的王磊发了一封检举信。王磊当时已经四十多了,还只是个讲师,着急评职称,就用了这种歪门邪道的方法。
车上放着喜庆的贺岁歌曲,文蕤笑着说:“爸爸以前不是最烦听这种歌,说满大街都在放。”
蒋正州在那个夏夜来和文蕤见了一面以后,
每次站在飞机前,文蕤都有一种渺小的感觉。他深深呼吸了一下这潮湿的空气,闻到了他熟悉的气味。
他洗了澡躺在床上,浑身都作痛,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找一个毒贩的电话。
现在在回头看,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不然文蕤也下不了决心去美国。在国内做科研要顾及到很多因素,文蕤为了职称也做不了自己喜欢的方向,国外的环境好很多,他去的这三年成果斐然。
事情确认了以后,文蕤的父母又联系了同安大学的张校长,他们这批高校教师基本有着互相联系的校友圈,彼此都熟识。张校长在中间调解,拿出来一个折中方案,让王磊用合作项目威胁陈辉公开承认举报信内容为假,向文蕤道歉,但保留了王磊的副教授职称,只是一些重点项目不再经他的手,文蕤当时无心留在国内任教,也没有多计较。
这里是他阔别三年的家乡同安,当年出事不久后,他基本进不了国内的高校,研究所的重点项目也轮不到他,就把之前做的几个前沿一些的项目整理好,发给以前在美国读博时的导师,讨了个研究助理的职位,一去就是三年,今年是第一次回来过年。
出院以后,蒋正州吃了一阵子抗复发的药,就心疼钱没有再买。如今这样,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文蕤的号码他没有和微信一样删掉,每次在通讯录里看到那两个字划过时,他的心脏都会很尖锐的疼一下,不是比喻,而是真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