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菊客
文/郁时喜
2022.01.02
故事是这样发生的。
一个惯常的冬日午后,郁歌结束了几家本地公司的面试,去了前一日在租房网站上搜集到的招租信息,联系了房东打算待会看房交纳定金。
此刻,她正骑着那辆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小电动车,穿行在城市盘肠般的街道之中。
将近五点,北半球的夜色便迫不及待地吞噬残存的暮光,天快黑了,气温也陡降了几度。郁歌左手扶把,笨拙地伸出右手,在等绿灯的间隙紧了紧围巾,而后长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是她的二十五岁,从蓬勃的青春坠入灰郁的青年,毫无准备地被生活迎头痛击,苦涩地在社会里挣扎或者应该换个更体面的词来说,奋斗。
她在年关的时候从上一家公司离职,因为受不了坐在对面男同事对着自己一天半包烟地抽,因为部门领导推着自己背了几次黑锅,因为同事乐于给全公司女性做排行榜自己不幸排在末尾,因为公司制度朝令夕改屡次三番要人无偿加班,但最终还是因为她忍了许久,真的厌烦了。
离职后,郁歌一直在出租屋里窝着,每日昏昏沉沉,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出来了,太阳又落下了,每天抱着手机刷剧刷小说,困了倒头就睡,醒了就继续钻进那一块蓝光屏幕里,蜷缩在那个如罅隙的出租屋里,顺着网络变作无意义的符号,去窥探纷繁、复杂、多姿的另一个世界。
直到一天,房东大叔在租客群里宣布每月要涨租三百,郁歌才猛然从虚拟现实中清醒过来,退掉所有的应用软件,打开支付宝、微信、手机银行,一一对比清算自己的存款。
很遗憾,她必须要重新找工作、找租房,回归现实,跃入人海,维持生计。
郁歌要看的最后一个房子位于城中村的西北角,是一座类似农家旧宅的双层小院,她要租的那间背Yin,昏暗,shi气重,好在屋里装备齐全,独立卫浴,装修也古朴,雕花古床配送四仙方桌,更重要的是,一个月不算水电才五百块钱。郁歌欣然和房东太太去签合同,打算明天就搬进来。
临下笔,房东阿姨拦住她说,姑娘,从前住那屋的是我家老祖宗,活了一百一十多岁,后来又租给一位姑娘,结果那姑娘就在屋里割了手腕,这屋子实在是租不出去,空了好几年。我孙子今年上高中,家里要用钱,才又挂出来租,您看看,这情况我也和您说明了,您要不要租,您自己个儿定夺。
郁歌听完心里有些发怵,但一想到自己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个完全的无产阶级,便只迟疑了半分钟,爽快地签下了名字,交了押金。
离开城中村时,气温跌破零度,羸弱的雪花混着雨水落下来。郁歌看着头顶的路灯,呼出的热气糊住她的眼睛,灯光如同月色朦胧得像一首诗。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她常常幻想在下大雪的夜里和小伙伴们在路灯下捏雪人,等到第二天早上,就会有比他们更小的小孩看着雪人惊叹,昨晚是不是有Jing灵来到人间,送给他们这些可爱的礼物。
明天会有雪人吗?还是说,明天雪就化了,泥泞不堪的土地就会露出它的本来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