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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丧礼。我们在两天时间内将筱纯火化,下葬……除了火化的时候,看着她在我眼前被推进去,流了一滴很大的泪珠在嘴边,其余时候,没有再哭。不是不伤心,而是失去了哭的能力。
筱纯下葬那天,我又一步步来到了这片公墓,它承载了我太多的情感。第三次看到下葬,筱纯这次最为凄凉,我,童妍,何苗以及何苗的丈夫,四个人,目送着她。一个曾经多么风光或者堕落的生命,在这里也不过是一个小盒子来包容。墓碑都比别人苍凉,看着一排“慈父”“慈母”“爱儿”“爱妻”这样的墓碑头衔,我们三个决定破例在墓碑上刻“挚友”二字,立碑人为我们三人。
因为今天无法安碑,下葬封石后,只剩一个光秃秃的墓房……
我有点不忍心看,转头对他们说,走吧,筱纯安息了。
约了买房者和中介到筱纯家,请律师公证按章,交了钥匙后,我提着一堆筱纯生前的东西,出门前看了眼饭厅墙上那幅画——李义雄曾画的筱纯的素描,走上去取下来,然后出门。
人生中,我最不想见的人,我必须去见。
李义雄被押回这边监狱的这几个月,想必吃尽了苦头,没有了那天挟持安静的恐怖与嚣张,颓废地坐在我对面。我将存有那套房子钱的银行卡交给他,他没接,只是诧异地望着我,我开口:“筱纯死了。”他眼睛里发出惊诧的光,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我面无表情地继续:“这是她人生中给你的最后一笔钱,你收好。”
他望着银行卡,呆了一下,苦笑:“我拿来有什么用,你拿去给孩……”我迅速打断:“你出狱那天病入膏肓还没有死的话,可以拿去看病。”我很恨他,几度想控制的语气,还是显得那么极端。
“蒙洁,你恨我!”
“是的。如果不是你,筱纯也不会年纪轻轻死于如此恶毒的病。不过她的遗愿,我还是要完成。”
他沉默,有点咳嗽,我看着,无任何感觉。待他抬头,我说,我只是一直以来都想认真地问你一句,你爱过她吗?爱过那个叫闵筱纯的、为了你什么都不要的女人吗?
他沉重地点头,“爱过……在我最像个人的时候,我爱过她……”他将头埋进手臂里。等他抬头时,我不敢相信,他眼角有泪。可是当我看见这滴泪时,我觉得这是多么的可笑,我简直想要放声大笑。爱过,就是让她身心饱受残害?爱过,就是让她最后一无所有,包括她自己的灵魂?爱过,就是把她逼上绝路?爱过,就是现在这一滴泪吗?你承受得起筱纯的爱吗李义雄,你现在忏悔你能够把她给我唤回来吗!
“我很想亲口对她说声对不起,拖到她死,我还是没说……蒙洁,我对不起她……”他低头,任自己的右手不停扯着自己的左手,仿佛这样来缓解心理上的痛苦。
“不要跟我说。你他日自己出去,跪在她墓碑前,磕得头破血流地对她说。”我眼睛望向旁边,紧咬嘴唇,死命不准自己在他面前流泪,即便这泪仅为筱纯而流。
我缓了下自己的情绪,把那张他没接的银行卡硬放在他手上,起身说我该走了。他却叫住我:“蒙洁,孩子……她还好吗?”我转身:“与你何干?”他还惦记着安静,他真的以为,如筱纯所说,那是他的孩子。天哪!我又在撒谎!他听我这么不客气的回答,再次低头,轻说:“确实,与我无关了……我只是想知,她还好不好……我想,我这一生,没命,也没脸再看她。对不起。”
我愣在那里,没有挪动步子。也许不否认他认定的事实,对他的牢狱生活来说,也算是一点心理安慰。如果他当安静是筱纯和他的孩子,以他现在的情况,我为什么又要残忍地去磨灭他心中唯一的牵挂!他也是个人,有着人所具备的血肉之情,虽然,不算个好人。我于是犹豫了一下,平静地说:“她很好,放心,我懂得如何照顾她。”说完,将我的钱包拿出来,里面有一张安静一岁时拍的照片,我将它抽出来放在他面前,说,拿好吧,就当纪念。
他感激地望望我,我转头,一句话没说,走了。走出去,抬头望天,轻盈,我们的安静在那么小就可以做善事,长大了一定比你我都棒,你会开心的,对不对?轻盈,看到筱纯了么,请帮我照顾她!
我忙完了那些事,拜托童妍和苗姑要顾着跟筱纯安碑的事。看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两天来,竟然心伤地忘了我在这里有一个伴我成长的家,我怎么能有这样的失落感,我还有妈妈在这里,那里应是我最不必避忌的地方。
傍晚的飞机。所以上午,我没有跟我妈说一声就径直回去了,打开门看到“蒙歆”,我差点叫出声来,反应过来那是彤彤的时候,我妈刚从厨房出来看见我,也很惊讶:“洁?”随即看到我望着彤彤,才解释,“周末,我让彤彤过来吃饭。一个毕业不久的女孩子刚在外面工作,有了男朋友都还是不懂照顾自己的。”我霎时明白,妈也很孤独。两个女儿,一死一走,看她这么照顾彤彤,我不知道她是否在寻找以往照顾我或者是蒙歆的情形,突然好心酸内疚,丁蒙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