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玄子本就受不了蔡熠的条条框框,这下又被点燃了:“自古珠玉在前不得见者太多。而女子更为可怜,明明是块璞玉,愣是教这些男人铸造的条条框框给拘得以为自己不过是块石头。你所说那些,放到男子身上,例子只多不少,竟用来说明女子无知便是有,愚不可及,俗不可耐。”
很快,诗本意便流转到了当今时政。大宋朝挥师四十万,兵分五路齐攻夏国,至今日已有月余,五路大军逢战必胜,势如破竹。如今左边两路大军皆渡无定河西行直捣灵州。前朝匈奴侵边,羽林军与其亦战于此,樊玄子竟让这些十几岁的少年郎君论一论古今。
陈教授面有愧色,择旁座坐下与众学子同学。堂上之夫子正是樊玄子,女子私塾不成,又抵不住秀州贵胄的邀约,他只好偶尔到毓秀书院讲课。当代科举重论策,王国公归隐后,他所著的《三经新义》和《字说》却没淡出读书人的视野。依旧是出题重点。
第45章 少小才情负 深闺却自藏
不能言,或可说因权力所致,言之甚远。那便说那唐朝百余女诗人,其中三人为名者,哪一位留清白名声于世?伦理在前,女子知事则已,智识则误。特立独行可以,哗众取宠不可取呐。”说到最后,蔡熠竟是一脸语重心长状,倒像是在规劝樊玄子莫要标榜特立独行实则哗众取宠。
这都快八月了,天气却还热得很,章杰熟练地从高处取了棋具,摊开,蔡云英摇着绣着兰花的团扇,让阿碧弄盆冰来消暑。三局下来,章杰再次败下阵来,蔡云英因天气红晕的小脸笑意盈盈,伸了一手等着章杰的银袋子。
对于姓章的郎君,樊玄子不甚满意,主要还是因为他这性子不对付。午膳前,阿檀来报蔡熠不回来用膳了,让诸位不用等他吃饭。整合了那一大一小之意。午间小憩后,章杰迫不及待地邀蔡云英去小书房打马。当然有樊玄子跟着,以作掩护。
毓秀书院,南陆蝉声亦噪。这日夫子并未讲经史,改讲诗词。朗朗书声不绝于耳: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路过驻步的教授以为是夫子所作,拍手叫好。谁知他捋着山羊须摇头道:“陈教授过誉了,此诗是唐隐士陈陶所作。老道游学之时偶遇其后人,方得此作。佳作须周知,今日擅自教习,见谅。”
章杰于打马一道属初学,而蔡云英和樊玄子玩了数月了,虽然章杰也聪明,但毕竟是新手,自然下不过蔡云英。每每输了便可怜兮兮地要再来,一副生怕不和他玩了的模样。而蔡云英每每也须表哥兑现了赌资方再战。半月下来隔三岔五玩一遭,最终总以蔡小娘子帮他想好要钱的法子结束。
女子私塾终是未能成者。京城也有消息传来,正是西北边事。
就在这时,阿碧来传信:“老爷回府了,还带了个客人。”蔡小娘子接过钱,冲着章杰狡黠一笑:“三哥,改日再战。”樊玄子原本在冰桶旁的躺椅上会周公,这下被章杰叫起来,惊慌中樊玄子口中念念有词:“六礼者,冠、昏、丧、祭、乡、相见。七教者,父子、兄弟、夫妇、君臣、长幼、朋友、宾客。”
樊玄子与王安石亲厚,对他本人甚为了解,所以讲起来驾轻就熟,加之他本人见多识广,性子又跳脱很受学子们喜欢。陈教授亦乐于他来代课。但樊玄子授课多不遵循守旧,不论旧三经还是新三经,于他本人来说都只是媒介。更多的时候他会让学子们古今结合,自行领悟。
章杰摸了摸被打之处,止不住笑,断断续续地说:“师傅~姨丈回~来啦,咱们~咱们今天讲甚么?”这么一闹,《周礼》是无心思续讲了,申时刚过,庭内无风,冰已成水,耳边聒噪,樊玄子一边呼了阿碧再取冰来,一边抬手道:“今日不讲学,做命题诗,题
见樊玄子渐入正题,陈教授也安心了。终于钟声响起,樊玄子结束了授课,学子们见礼后便散了。有一个未走,在等着夫子,那便是章杰,他等着樊玄子一道过蔡府,下午休沐,章杰早早约了蔡云英打马。
此语一出,陈教授吓出了冷汗:擅议军政可还行?立刻站起来制止。樊玄子无奈,只得说:“老道并非要议军政,陛下英明神武,唐宣宗自不可比。”说完见陈教授年过半百依旧白皙的脸上已然涨红,额头细汗层出,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简而言之,居安莫忘边关苦。好好念书,考个功名。”
章杰捧腹大笑,蔡云英努力克制还是噗嗤一声打断了樊玄子。但见他睡眼朦胧,胡子上还沾着唾液,匆忙中被叫醒还不忘做上课样,实在好笑。这下见四下并无他人,一手擦了嘴角的粘液,一手拍了章杰的小脑袋:“小兔崽子,敢戏弄师傅哩。”
说完就不等蔡熠反应,拂袖而去了。留下蔡熠在原地摇头,自言自语:“道长见识之长,学问之博,当世可数,可这性子怎就没有半点方外之人之风呐。”
学子们齐声道:“学生谨记。”可一眼扫过去,有的学子面上却是难色。樊玄子知晓是那几个资质平平的。他又说道:“那个,经史学不好也可转而学字、学医、学律法。咱们大宋朝专科那许多,总有你擅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