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家伙缠上你了。”
背后传来某人轻快的调笑，前方墨发黑衣的男子回过头，身后银发白衣的青年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孩子，并不介意这孩子一身尘土脏了他的衣袍，摆弄娃娃似的，笑盈盈摆弄着他。
他抱着的是个男孩，年纪看着在十岁上下，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是个随处可见的乞丐流浪儿。
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一双眼睛格外清亮，黑白分明寒光烁烁，似夜雨刚收，漫天浓云将散未散，洗过的夜幕上，云隙间漏下的寒星清光。
三人原本身在一处荒山密林，两个大人偶然撞见这不知来路的孩子遭人追杀，一时多管闲事出手救下，这孩子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扯住了黑衣男子的衣袖。
季渊任不大想理他，振臂把人甩开，流华却不知怎么看上了这个孩子，也不管人乐不乐意，抱着掳走跟上来。
被个陌生人抱在怀里，男孩难免紧张局促，一双清透的眼睛原本直勾勾的盯着季渊任的背影，对方忽然回头，耳边又听见流华的取笑，男孩不禁微微红了脸，慌忙错开视线，低头盯着地面。
“你带上他做什么？”
季渊任问流华，同时，视线落在男孩身上，漫不经心的打量。
“脏兮兮的，又是个凡人你兴致来了想换换口味，也不必啃这么嫩的吧？”
“呸，”流华啐他，“禽兽！”
抱起孩子晃晃，流华道：“你生平头一回救人，我带上他当个纪念，怎么了？”
“再说了，凡间有一句话，叫救人救到底。”
流华道。
“我看这孩子孤苦伶仃，又被人追杀，咱们杀了一批，说不定后面还有人。咱们才救下他，回头又让人杀了，传扬出去，叫人说你堂堂大妖，连个凡人都护不好，你这张脸可往哪搁？”
这话纯属胡扯，季渊任道：“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流华透亮的银色长睫扇动，如水晶表面汪起清泉，瞳中凝起笑意，道：“你不说，我替你宣传呀。”
“”
季渊任气笑了，挥了挥手表示胡话到此为止，问：“你到底要干什么？咱们费尽周折才逃出妖界，老东西和他的狗腿子到处追杀我们，自己都朝不保夕，你还要带一个累赘？”
慕千华听不懂妖界、老东西指的是什么，然而听见“逃出”“追杀”“朝不保夕”，隐约明白了两个救命恩人的处境。
两人为了如何处置自己发生争执，虽然过够了颠沛流离的日子，本能的想要寻一处能让自己安心的所在，但慕千华认同季渊任的话，他的确是个累赘，两位恩人自身就有苦衷，还是不要带上他为是。
“我”
想要表明态度，开口才吐出一个字音，就被流华捂住了嘴。
“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流华说着，看向季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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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歪了歪头，银发如水倾泻到肩上，眉宇之间忽然显出几分疲惫，依旧微微笑着，笑容里浮现出浅浅的意兴阑珊。
“无聊嘛，”流华无理取闹似的说着，抱起怀里的男孩，蹭娃娃似的贴着脸轻蹭，“东躲西藏很累啊，养个小家伙解解闷不行吗？”
“再说”
叹息一般，流华轻声道。
“逃命有多辛苦艰难，我知道，你也很清楚。”
“呐，小渊儿，你没想过吗？”
“小的时候，还天真的认不清现实的时候，没有幻想过有一天，有个神通广大的谁从天而降，宰了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救我们一命？”
“”
默然片刻，季渊任屈指往流华眉心一弹，哂然一笑，道：“我都救了你多少次？”
眉心立刻红了，流华嘶嘶吸着凉气，瞪他回道：“我没救过你吗，跟兄长说话，你这是什么鬼态度？！”
不理会气愤的流华，季渊任看向慕千华，盯了他一会儿，拍掉流华的手，指尖扯过一截衣袖擦着男孩的脸，擦净之后又端详了一会儿，道：“是有点可爱，安安静静也不闹人，你喜欢的话就养着吧。”
不知是孩童脸嫩，还是季渊任擦得用力，男孩两颊通红滚热，视线和季渊任对上，受惊似的飞快低下目光，浓长的睫毛低垂，在颊上投下柔软的Yin影。
刚才只是随口夸赞，这下倒真心觉得有几分可爱，季渊任笑起来，指尖拨了拨男孩软密的睫毛，又蹙眉叹了一声，道：“可惜了。”
这孩子有几分修炼的资质，季渊任才起了些爱才之心，细看之下却又发现对方是一身仙骨，学不得他这一身邪魔外道的功法，日后无论这孩子是回归凡尘还是入道修行，恐怕都将会与他们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