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现浑身一僵,不敢造次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路行飞快收拾好自己。他在床上自顾发了会儿呆,理了下思绪,然后掀开被子跟在路行身后进了浴室。他环抱着胸靠在门框上,看着路行对着镜子里遮不住的吻痕无声地咒骂,他也眉头不展,很是严肃地在思索着什么似的,随后他开口了,他说:“我不喜欢你跟丁写玉走太近。”
等到他体会到时,已经来不及甩掉这块大号牛皮糖了。
几乎是一瞬间,在后来组织的粉丝见面会上,路行就凭这双眼睛认出了他,并精准的说出了他的名字。
奥……他当然会记住他。
他看那时的苏现——年少,青涩,样貌出众而神态羞怯,嘴角小小的腼腆的笑盛满了甜蜜,眼睛澄澈明亮,看人时因为真诚而显的纯粹难得,值得一切美好来爱护。
周围热情的粉丝吵吵嚷嚷,送给他的鲜花铺满长桌,苏现立在他的面前,他从纷扰喧嚣中惊喜抬头,视线交汇的刹那,令路行不由地露出微笑。
路行记得自己在这个年纪时是什么样子的,偏执和自我厌弃组成了主旋律,路小婕的病情山一样压在他的肩膀上,令他难展笑颜,而许砚非独断专行,做了一堆为他好,对他好,令他好的事,他一边难看地吼着他不需要,一边又难堪地知道自己摆脱不了受人恩惠的境地。他觉得自己不识抬举,又惶恐不安地想许砚非对他太好了,好的他还不起,还不清……他不觉得自己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
是路行如果不是还在他面前,他就要热烈亲吻这个签名了,也或者,他心里想的是干脆亲吻面前的路行本人。但是路行对此一无所知,他最后抬头,发现这个男孩其实还要稍稍高他那么一些,抬眼瞧见的是男孩的睫毛落在面颊上的阴影,还有包含期待和热情的湛蓝眼眸,他愣了下神,又听见男孩道:“瞧我,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苏现。”
路行觉得自己不是心软的人,但他确实把自己的柔软都给了苏现。
而男孩有些呆呆的,稍后眼睛里迸发出喜悦的热量,他晕乎乎道:“你还记得我。”
路行那时觉得能被苏现喜欢,无论是哪种喜欢,那都是荣幸至致的。苏现的一点小小的不完美,比如他偶尔的莽撞,有时流露出的极富占有欲的醋意,在路行看来那也是很可爱的。
男孩修长的手指接过,期间轻轻触碰到了他的掌心,路行继续道:“希望有所进步。”
路行忍不住伸出手,拧住了苏现的鼻子,不一会儿,缺少氧气的苏现嘟嚷着醒来,嘴唇无意识张开,迷糊地和路行打了个对眼,接着这小子连生命的基本危机也不顾了,凑过来就含住了路行的唇,吮吸着,又要把舌头往路行牙关里伸,被路行一扭头躲了过去,他在后面不满地嘀咕了一声。
路行唇边的笑意更大了一些:“我当然记得你。”
路行看他那难得迷糊的模样有些想笑,但试着坐直身体后各个肌肉传来的酸痛感又压制出了他生出的那么一点温情。他没好气地瞥了苏现一眼,拍开苏现不依不饶伸过来要抱他的手道:“你醒了是吧,那么我们或许可以聊聊昨天你喝了多少酒。”
苏现这几年长的太快了,他个子长的更高,搂抱住他的胳膊有着线条优美的肌肉轮廓,微微隆起像连绵的山峦,结实而有力,路行能被那双胳膊轻易地桎梏。他挣扎不开苏现的手臂,又狠不下心来让苏现的眼睛盛满悲伤。
但苏现是个小没良心的。
“希望你能记住我。”
那会让路行想起苏现比他小上几岁,还没成人,不仅是表现的像个小孩,也确实是个小孩。他行事不像许砚非那样稳妥,也没有丁写玉的老辣,莽莽撞撞中透露几分天真,而这份天真让路行愿意包容和呵护,只是路行从没想过苏现的天真是很残忍,很伤人的。
事后再想来他和许砚非,产生交集的起点就是错的,那么哪怕过程中滋生了那么一点半星儿的情愫,路行也不认为是正确的。而最错的也许就是路行在自我厌弃和逃避,许砚非却悠然自得,自认为掌握全局——一个胆小鬼,一个自大狂。
有次他大吼着让苏现滚出去,费了老鼻子劲才把这个已经长成男人的家伙推出门外,但甩着门要关上时,苏现却把手伸来进来,任凭门框在他手背砸的淤青红肿,也执拗的不肯缩手。路行气急败坏地又把他拖进来,一边咒骂一边给他上药,但他抬头后却发现苏现在无声地掉着眼泪。一瞬间,路行觉得自己被雾蒙蒙雨淹没了,自此他没再试着阻隔苏现进入自己的家门,只是尽量做到无视,后来他连无视也懒得做了。
但和苏现不同,他们认知只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电影院,后来的相遇有着鲜花掌声作伴,而本来,年少的苏现就是和一切美好挂钩的。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不堪的争吵,没有金钱交易的沟壑,更没见过彼此背后的一团乱麻。
他一边在递来的本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一边道:“我回去练了练字……”
“苏现。”
男孩最后向路行笑了一下,眼角弯出一个俏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