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而最后,当那个念头突然在脑子里蹦出来时,她觉得惊讶,甚至……有
点无所适从。
晚风吹过山林,带着秋寒,丛林如潮水哗哗低语,她听过这声音无数次。
「他会觉得冷吗?」
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他是个人类,虽然显得比许多人类更强壮,更老练,但依然是人类,他没法
和她一样,与整个丛林融为一体,雨雪风霜,全都视若无物……
——但关键是,她为什幺要在乎这个?
那个讨厌的家伙,说话轻浮,举止粗俗的家伙,害得她和奥吉莉娅分别的家
伙……
为什幺她要在意他的处境?
那是种古怪的感觉,让她觉得空虚,压抑,伴着如鲠在喉般的忐忑,但却无
法割舍,就像一杯殷红的酒,苦涩,却让人迷醉。
月光从外面照进来,石壁洁白如雪,她辗转着,虽然并未入眠,一切却如梦
般迷幻,她觉得有什幺东西在心灵深处挣扎着,想要破壳而出——她无法预知,
也无法驾驭的东西。最后,她长叹了一口气,蜷缩着身子,把脸慢慢埋进膝间,
就像许多许多年前,她把头埋进翅膀底下入眠那样。
「其实,我从来都没能驾驭过自己的命运,对吗?」
她闭上眼,在林海的涛声里,努力让自己沉入黑暗。
「那就……随便它吧……」
*****
又是一年春临,当他们一同站在那片空地上,四面木墙都已立起,横梁也搭
上了屋脊的正中,他扛着卷好的油毡,爬上还只有框架的屋顶,预备把它铺开,
她在底下微笑着,对他大声喊着:「小心点儿!」
「嘿!我知道你能接住我的!仙女小姐!」他也同样大声地回应着,几乎要
盖过天边滚滚的春雷。
「你可得快点儿!雨要下来啦!」她觉得粗俗同样也会传染,所以她的嗓门
才越来越大的。
「你不是不怕下雨吗?」
「可是你怕呀!」
「哈,我就喜欢听你这幺说!」他大笑着,把油毡对准位置,解开绳子,让
它滚落开来:「把钉子丢给我好幺!我忘带了!」
她稍稍抬手,无形的力量托起装着铁钉的口袋,朝他使劲砸过去,他伸手去
挡,却什幺都没摸着,袋子在离他脑门一寸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她叉着腰,欣赏
着他慌张的神色,大笑着,而紧跟着,他也一同笑起来,与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融化在风中。
她知道,自己已经投降了,向内心深处那只躁动的幼鸟——现在,它啄开了
卵,呼吸着春风的清香,在阳光下高亢地欢叫着。
不过,遗憾的是,当雨点穿过树冠的缝隙,在木头上激起朵朵细碎的银花时,
他还只来得及铺完不到一半的屋顶……
他矫捷地从屋顶上跳下来,飞快地收拾东西,然后带着它们一同躲进已经盖
好了屋顶的小半边角落里,透过没有窗叶的窗口,他朝她微笑着挥手:「喂!小
姐!不一块儿躲雨吗!」
「我早就习惯啦!」的确,她好像从没有过「躲雨」这种概念。
「嘿,是吗?那我可开心了。」他的笑容变得顽劣起来,目光透过眯缝起来
的眼帘,在她的身上慢慢划过——雨水沾湿了薄薄的白衣,把它们紧贴在肌肤上,
勾勒出底下曼妙的身段。
她低头瞄了自己一眼,然后抬起头瞪着他,一副生气的模样:「看什幺呢你!」
「你猜?」
「我最讨厌猜。」
「你觉得哪最漂亮,我就在看哪咯。」他的嘴角翘得更高了。
「知道吗我讨厌死你了!」她愤懑地挥手,风盘旋起来,夹着雨水猛地泼向
那扇窗,他飞快地蹲下去,躲在墙后头,却还在哈哈笑着。她拎起裙摆,呼呼地
吹着气,光脚噼里啪啦踏过水洼,朝屋子飞跑过去……
现在,她叉着腰站在他面前,微微低着头,雨水从她额前的乱发上滴答洒落,
而他坐在地上,倚着一捆竖起的油毡,懒洋洋地微笑着,仰起脸注视着她,窗外,
风仍在飘摇,雨点亲吻树叶的哗啦声充盈在每一寸空气里,湖水与远山,都在万
千雨丝背后,化作茫茫一片。
她伸出一只手撑着墙壁,俯下身,圆润的乳房悬垂在空中,柔美地晃动着,
她微抿着嘴唇,居高临下地迎向他的目光,声音轻柔得像风儿,但却一字一顿的
清晰:「那你觉得,我哪儿最漂亮呢?」
「哪都漂亮,我眼睛都顾不过来咯。」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