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似乎松了口气，声音都轻快了起来：“好的，祝你周末愉快，沈晔同学。”
以为会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是他不好吗？是因为他没有做一个乖顺懂事的大儿子，不知不觉让父母失望了吗？
他好不容易才憋出干哑的声音回答：“是谢谢您。下次我会去上课的。”
“等等您说交到了年底？没有啊，我只交到了这个月，您是不是弄错了？”沈晔急切问着，他心底隐约有了答案，还急需得到一个证实。
事实并不是，是辅导班的电话。他有点失落，犹豫了十秒钟还是接起电话。
徐倩配合地把弟弟半搂在怀里作保护状，摇着头说：“浩浩不是那样的孩子，我弟弟我知道。我们刚刚就在聊球鞋，谁知道哥听成篮球了。”
这样刻意的区别对待，沈晔想故意忽视都不行。
紧接着是另一道关门声，沈晔扭头看去，他蜗居的小房间在眼前合上了，从不严实的门缝中传来了放肆的大笑。
他得拿回钱和手机，去医院看沈清凌。不管他有没有事，也许他们之间还是存在那么一点情分的。
“啊我看看记录，交款人姓名叫——沈清凌，是沈同学的父亲，没错吧？”
他盯着肮脏的地面，把脸埋入双手中，深深叹气。
沈晔脑子混乱，他觉得这种感觉不像是单纯的愤怒，也不是纯粹的委屈，更像是迷惘，他面对这个“新”家庭，宛如隔着玻璃在围观别人的生活，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参与不进去他们，他们似乎并没有真正把他当做这个家的一份子对待？
那点情分足够成为他主动去看望的理由。
沈晔没多在意，抓了手机就要往兜里塞，正好有个电话打进来。
他像是突然才想起似得，一些被他强制压下的小细节浮现在脑子里。
女人的叫骂一声比一声高，高到盖住了男人的脏话，沈晔不知是怎么了，他原本无意当窃听者，今天却两次被迫在这个家得知了真相。
“啊那个，我以后可能都不会去上了”沈晔艰难地说出口。
电话挂断了很久，沈晔依旧站在原地。他的脑袋沉得抬不起来，他在羞愧之余又有点难得的小雀跃，但一想到摆在他和沈清凌之间的混乱关系，沈晔犹豫了。
他听到父母的争吵中出现了养父的名字，脚就挪不动了。
他胡思乱想，拼命搜索着自己可能惹怒家人的行为。
徐思丽眼尖地发现小儿子脚上的新鞋，她什么也没说，转回头再跟沈晔说话时就带了责怪：“怎么张口闭口就说你弟弟‘偷’你东西了？‘偷’字多难听，也不知道谁教的——”徐思丽说着要关门，声音低了下来，但沈晔离门边近，分明就听到最后三个字是“没教养”。
最终，他控制不住溢出的思绪，那道声音挣破了桎梏在他脑子里低声回响：如果是养父的话一定不会
沈晔无处可去，他打开门走出家，漫无目的地深入福乐巷，任凭双脚摆动带领身体穿梭在巷子复杂的巷道中。
沈晔嗓子哽住了，发不出声音。
徐思丽给除了他的孩子们买的新衣服新玩物，徐刚每次回家都会给除了他以外的孩子零花钱。
实际上前天他刚向学校递交了留学交换名额的申请，现在他也说不清自己这项决定是对是错。
他走得累了，随便找个台阶坐下。
那边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不确定地问道：“沈同学真的不来了吗？我们辅导班的协议你是知道的，不会退还辅导费用，”电话里哗啦哗啦翻动纸页，“我看看啊，你钱交到年底了，英语、数学和物理都是在我们这上的，真的要换其他辅导班吗？”
沈晔突然站了起来，他像是终于有了目标，向家跑去。
“贱婆娘！还不是你大手大脚把钱花光了，那姓沈的兔子就是个金母鸡，你不知道好好要钱反倒怪你男人？”屋里砰砰砸掉了东西，“我让你买！让你买这些瓶瓶罐罐，破烂玩意儿！”
“徐刚，你看看你，挣那点钱还没拿回来就赌光了，你个废物男人！哪家汉子像你这么废物？”
误会我，呜呜我好伤心啊他怎么这么想我，觉得我偷他东西呜呜呜。”
“喂，您好，是沈晔同学吗？”
“嗯，您好，是我。”沈晔正想着怎么和对方说自己以后不回去上课了，只听那边奇怪道：“沈同学，请问今天为什么缺课了？我们没有收到请假通知。”
沈晔发信息找姬一鸣要来了医院地址和病房号，准备收拾一下就出门。他刚走出房门，便听到隔壁的主卧传出了男人的骂声，他知道是生父周末回来了。
女人的尖叫随着瓶子落地声一度一度增强，像坏了的电视机遥控器音量键，声音不断飙升。
他心头一凛，决定这回如果是沈清凌他也会接了。
沈晔回到卧室时，那姐弟俩已经走了。他的手机本来压在枕头下面，不知道怎么现在躺在了被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