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令狐羽以为他自己已经穿帮了。
“我昨天去给鸣鹿采松果,熬过了瞌睡,反而睡不安了,就想着早点起来练剑。”
他眼珠儿一转,支支吾吾扯了一个借口。
好在师父似乎就这么相信了,也并未多盘问他,就叫他把已学过的太华剑法使一套来看。
令狐羽心里揣着事,一套剑法反反复复错了许多处,只道定要吃师父几下责罚。
不料师父竟也一反常态地没有说什么,只叫他早些做完功课就回去休息。
想来是师父自己昨夜也十分疲倦,没什么心思管他吧
令狐羽如是安慰自己。
他胡乱又练了一会儿剑,待到师弟妹们陆陆续续都起来了,开始齐刷刷凑在一处比划拆招,便寻了个没人注意的时候开溜出来。
他先去山里给小师弟采了些松果来圆谎,又顺手给师弟妹们也都摘了新鲜的野果,直到了下午才背着竹篓回来,才走到众弟子修习文课的书斋外,就瞧见小师弟被一群师弟师妹们围在桌前。
小师弟一向最贪玩,今日肯好好在书斋里呆着倒是很稀奇。
令狐羽方如是想,就听见小师弟气呼呼地嚷嚷:
“你胡说!大师兄最疼我了,才不会去找什么相好呢!”
小师弟年方十二,还是一把稚嫩的少年嗓音,焦急吼出这么一句话来,十分违和。
其余师弟妹们全都笑起来。
令狐羽不由一愣,猜知这些半大孩子又在逗弄小师弟了,连忙推门进去,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模样问了一声:“鸣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大师兄!”小师弟脸上还红扑扑的,见他回来,一头就撞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吭吭唧唧告状:“他们全都欺负我!”
其余师弟妹们都哄笑着躲在一边。
有人探出脑袋来笑道:
“才不是呢!明明是小师弟一个劲缠着四师姐问这问那,把四师姐问恼了,才那么说的!”
那被称作四师姐的女弟子是个样貌清秀的及笄少女,闻言脸上一红,忙出声嗔道:“几句胡说八道的玩话而已,别再提了!”
令狐羽也并不真想打听他们到底闹的什么,就把水果扔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洗来分吃。
他又单拿了松子送到小师弟眼前一晃,笑道:“鸣鹿,看,我给你拿了什么?”
“松果儿!”小师弟两眼一亮,顿时欢喜起来,一手拿了一个抱在怀里,俨然一把方才种种跑到九霄云外。
令狐羽忍不住伸手在小师弟脑袋上揉了一把,“等一会儿剥好了炒来给你吃。你不要自己拿手去掰,仔细伤着。”
一旁啃着水果的师妹们听见,“咯咯”哄笑。
“大师兄总这么宠着小师弟,待以后娶进门了大嫂,真不知道究竟是大嫂要先喝醋,还是小师弟要先喝醋。”
“我才不喜欢喝醋。你们有什么好笑的。”小师弟撅着嘴一眼瞪回去,又委屈的把脑袋扎进令狐羽怀里,“大师兄,你看他们!”
便又有人笑道:“真的么?那时候大师兄可就没空这样哄着你了,你也没事么?”
原本也就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罢了。
不料小师弟却骤然瞪大双眼。
“大师兄才不会呢!大师兄答应了会天天陪着我的!”
那模样竟是真要急得哭了。
师母青春早逝,只余下这一子。师父又一贯严厉。这些个孩子平日里玩归玩,可不敢当真把小师弟弄哭了,如今见情形知道玩得过了,各个紧张起来。
令狐羽连忙揽住小师弟,好一番搓揉哄慰,一边说着:“是了,是了,我可不是天天地陪着你么!看谁再胡说,大师兄替你出气!”一边随手抄起一本书,往哪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身上扔过去。
少年少女们见有大师兄挡着,便也不再担忧,全都憋笑抱头躲开,眨眼又闹成一团。
若是往常,该读书的时候打闹成这个样子,师父早就沉着脸举着戒尺进门揍手板心来了。
令狐羽下意识往门外张望,没瞧见师父的影子。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心里说不出的古怪,好容易哄得小师弟脸上又有了喜色,又盯着其余师弟师妹们也都闹得够了好生研习课业去了,才自己找了个角落给小师弟剥松果。
满脑子里来回乱闪的,依然全是昨夜里师父独自在黑暗中流泪痛饮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