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羽只觉颈项流动的血都在沸腾翻滚。耳边全是无法忽视的心跳声。他看见小师弟愣了一下,尚未完全张开的清秀眉眼中浮现出毫无遮掩的困惑与不悦,语声里也已笑意全无。
“我大师兄有家有师门,又不是路边的孤魂野鬼随便你拐带。就算你是真心,怎么也应该先回你武当,请你的师伯来我们太华派说一说这门‘亲事’吧。然后还得看我爹同不同意呢。”
岳鸣鹿上前两步,一副想要伸手将令狐羽拽过去的模样。
任遥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便将令狐羽往怀里搂得更紧,护食一样。
“我要的是羽哥,又不是你爹,他同不同意与我何干?”
他警惕地看了岳鸣鹿一眼,想也没想便反问回去。
岳鸣鹿一瞬瞪大了眼,看住任遥的眼神就像看见了什么不可理喻的怪物一样。
场面顿时非常尴尬,交头接耳之声不绝。
令狐羽双腿直发软,若不是被任遥搂得紧怕是已经站不稳了,想说“你不能这样对我师父说话”,却又不忍苛责。
师父就在他面前不远的地方,依然站如青松,面上看不出生气没生气,却也没像往常一样出声管他。
倒是小师弟,震惊过后更不高兴了,拧眉噘嘴叫了两声“大师兄”,一脸的委屈。]
令狐羽忽然心慌不已,偏偏脑子就跟被浆糊凝住了一样,什么主意也想不出来了,只能傻傻由着任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他不撒手。
或许早从他第一次被他抱住时起,他就已经逃不掉了。
大约是他这模样看着太狼狈。又或是场面实在太混乱无法收拾。一直站在高台之上面露慈祥的紫霄真人忽然开口:
“遥儿,你领令狐少侠到太师父跟前来。”
他让任遥带着令狐羽站在他身边,做了一个明显回护的手势,道袍宽大的羽袖几乎可将他们俩半个身子都遮住,再开口与任遥说话时,语声里带着令人安心的笑意。
“太师父问你,你要如实回答,这一个月时间里,你可是都和令狐少侠在一起?”
令狐羽眸光一颤,顿时便全明白了。
任遥却还有些懵懂,不知太师父为何忽然这样问。但他内心坦荡,自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便事无不可对人言,当即点点头老实应道:“是,这一个月里,我们俩一直在一起。”
紫霄真人又问:“期间他可曾有撇下你独自离开?”
任遥道:“有。”]
紫霄真人问:“有几次?”
“两次。”任遥眨了眨眼,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令狐羽,语声骤然柔软下来,俨然诉说心中珍藏。
“我本来遭人暗算,中了毒,是羽哥舍命救我的。我怕连累他,所以让他走。可是他只听说有人要为难我,便连夜又折返回来助我。后来第二次,是我不知轻重把他吓跑了,但是我很快就追上他了。他着急来找他的师父,我不放心他一个人,所以陪他一起来。”
令狐羽闻言好一阵恍惚,待反应过来时,已十指收紧,死死抓住了任遥的手。
他原本还焦虑担忧,怕任遥不懂紫霄老道的苦心,在这节骨眼上不能把话说得圆融。却从没料想过,在任遥眼中,两人从相遇之初至今种种,原来是竟是这样。
难怪阿遥这样死死追着他不放,可是
任遥送他的那块白玉就揣在心口的位置,竟似有一团火,烫得他心都要化了。
令狐羽呆磕磕犹在梦中,又听见紫霄真人问任遥:
“那你再如实告诉太师父,勾结魔教意图不轨的事,令狐羽有没有做过?”
听到“魔教”二字时,任遥似没防备,明显怔了一瞬。但他很快便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羽哥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意图不轨’之事。”]
紫霄真人满意颔首,抚了一把垂至胸口的白胡子,抬眼看向阶下众人时竟是“哈哈”一笑。
“既然令狐少侠这月余以来皆是和老道的徒孙儿在一起,想来其中确是有所误会。各位江湖朋友千里迢迢而来一定奔波劳累。武当山风景怡人,诸位若不嫌弃,可在山中小住,修身养性;若有要事,也可自行离去。老道和岳盟主有奠雁之礼相商,就不多奉陪了。”
他说着一拂羽袖,示意自己的几个徒弟可以清场送客了,自己则径直迎着岳君亭走过去,再不管其余人等。
任遥眼中犹有茫然,仍没有完全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令狐羽站在他身边,手还与他十指紧扣,脸却已羞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