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羽一脸震惊地多看了两眼东方寻,内心一瞬挣扎要不要扔一句“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撒腿就跑,现场却已然炸开了锅。
“岳老儿的徒弟来苍岭山干什么?”
“姓岳的自己不敢来,先扔个小徒弟过来探探路,要看见小徒弟没被撕了烤成烤全羊才敢上山呢。”
“你们自诩正道,不是一向最瞧不起我们这些‘邪魔外道’?既然如此,来我们的大典做什么?有什么企图?”
这可实在不妙。
中原武林与魔教一向势同水火,你杀我我杀你的事情多了,说谁是谁的死敌血仇都差不多。至于最开始究竟是谁挑事,也没人说得清。两边只一说起来,便是正教骂魔教“邪魔外道”,魔教骂正教“伪君子”,令狐羽一向觉得十分无聊。
可他如何觉得,并不能左右其余人如何想。
尤其他的师父岳君亭还是这一任的中原武林盟主。身为岳盟主门下的首席大弟子,他原本应该避嫌,实不该来这魔教的圣火大会。如今不但被人认出来了,还是被东方寻亲自认出来的,他再如何否认身份,这些人也不会相信了,反而愈发误会他别有企图,这事情只会闹得愈发不可收拾
令狐羽一扭头,见任遥都满眼震惊地望着他,显然也是没料到他竟然是对家的首徒,吓了一跳。
这眼神让令狐羽一阵无奈,心道:要不是为了你小子我早跑了,哪还能有这麻烦事,你干嘛拿一张被骗色的惊呆脸看着我果然门户之见深入人心。然则,想想他自己只一听说任遥竟是任平生的儿子,顿时就心生悔意,只想赶紧撇清再无瓜葛,他也没什么资格怪任遥嫌弃他是个正教“伪君子”。
他也顾不得管任遥心里究竟想些什么了,当下上前一步,对众高喊:“我师父他老人家这会儿在武当助紫霄道长破解三清局呢,我是趁机偷溜出来的。总共也就只有我一个人来了苍岭山,什么企图不企图的,你们不要一拍脑袋就随便骂我师父啊!”
中原武林盟主的大徒弟自称是独自一个来了圣火大会,姑且信其有,但他的师父岳君亭此刻正与武当掌教真人在一处,一旦得到消息,召集群雄赶来围了苍岭山也十分容易。
原本还叽叽喳喳乱嚷嚷的魔教众顿时噤声,只拿瞪仇人一样的眼神紧紧盯着令狐羽。
但这样的话术威慑,东方寻是不吃的,闻言反而又冷笑一声,就盯着令狐羽质问:“你师父远在天边,你就敢独自混上苍岭山来捣乱,如此不把我放在眼里,岳君亭就是这么教徒弟的?”
他语声中已有隐隐怒意。
任遥见状,立时开口唤了一声:“东方叔叔——”似想替令狐羽解释。
令狐羽连忙又拿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让他闭嘴。
他这个东方叔叔不吃威胁但喜欢听好话啊!只方才那么一会儿,令狐羽便已瞧得清楚明白。这种时候越是辩解反而越是拱火,就得顺毛多说几句好听的。这任大公子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一看就是从小被人哄着从来没哄过人的主。
果然人生而有别,有些人天生众星捧月娇生惯养,有些人却只有练就虎口夺食的本领才能讨生活。
令狐羽心下骤然一阵唏嘘,面上却笑得半点不露痕迹,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
“不是啊,师父一向教导我:东方代教主乃是一代人杰,不但武功高强人品贵重,相貌更是俊伟,要我如果有幸见到东方代教主,一定要当作自己的师长一样来尊敬,不要学那些庸人俗物,被什么正魔不两立的规矩蒙了心眼。我自幼就对东方代教主崇拜倾慕得很,故而才想方设法混进贵教大典,想要亲眼一睹代教主的风采嘛!”
这一通夸赞。东方寻眼睛都亮了,也不知道恰好被戳中了哪里,整张俊脸上都是如沐春风的舒爽。
“他真的这么跟你说?”东方寻笑眯眯地又问一句。
令狐羽心想:回头要让师父知道他竟然当众鬼扯出这些胡话,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嘴上却是满口笃定:“那是当然。我师父那个人,最老古板了,门规甚严,从来不许我们撒谎的。”
?
他说这些话,在场众人可全听见了,再有谁要以正魔之别来为难他,岂不是自己对号入座了“庸人俗物”?
那些魔教教众,连同祭坛之上的大佬们,各个都是一张屎刚拉出来半截又不得不憋回去的便秘脸,只得跟在令狐羽后头再对东方代教主卖力吹捧一轮。
东方寻被吹得通体畅快,大手一挥就发话:“既然来了便是客。何况又是遥儿的好朋友。不如多留几日再走罢。”还命人给令狐羽加座赐酒。
多留几日,那是万万不能的。但怎么说眼前好歹是逃过一劫,回头再瞅准机会脚底抹油就是了。
令狐羽一颗险些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终于落回原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扭头去看任遥,却见任遥一脸凝重地半垂着头,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知在琢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