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自己也不晓得是从何时开始,不晓得是从何处产生的烦躁。到后来面对他时,竟连维持表面的笑也无法做到。
即使在床上,他也没有老东西那些折磨人的花样,而且更容易满足。有时只是一个主动的位置,就能让他加倍的兴奋。
任谁也看得出,赵氏的江山已经走到最后一个岔路口。但凡任何一个明智的帝王,都不会甘于他这样的处境,不会甘于只做一个傀儡——赵氏皇族并不是没有这样的人,例如那位已经死去的太子赵明煜。
或许是他时常流露出那种愚蠢的痴笑,又或许是逐渐察觉,他其实并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孟浪无礼。
他其实一直都很克制,虽然日日带着我游山玩水,但从未有过任何引人不满的表现。
他对于我究竟知道了多少?我心中惊疑,在那一瞬间,对他的恐惧突然达到顶点,竟产生鱼死网破之意。
身体取悦,心却已经被冰雪封藏。
我这样说服着自己,却刻意忽视了在他平和地凝视我时,内心的悸动。
箭却在最后一刻偏离。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我不能贸然动手,让这许多年的努力白费。?
我想,这大概是来源于对他的未知。从一开始他就是这样一个爱慕的低姿态,当对他固有的印象开始瓦解,我却根本无从把握这种感情有几分真几分假。若是伪装,他一切表现,也太过于真实。
他说的大多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寻常得像巷陌邻里的闲谈。看得出他在很努力地让对话显得充实,有时甚至会贬低自己来引我一笑。只可惜我认真听的时候很少,更多时候是将他当作喧闹的空气。
一个迷惑了年轻不懂事的帝王、让他为之神魂颠倒荒废政事的祸水。这就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野心和卑劣心思。
一年或是十年,其实都已无所谓。我只是要眼睁睁看着赵氏江山的覆灭,然后,九泉之下,得以告慰母后的魂灵。
只是渐渐的,不自觉被这个人牵动的情绪,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
多么可笑,我可以忍受苦难,可以忍受折磨
最终,只能选择以沉默抵抗。当他头一次露出无措的神色时,心里竟有奇异的快感。
即使这是我乐意见到的,心底仍然对他只有轻蔑。
但这并不妨碍我逐渐对他产生的厌恶。
“皇叔,请您再忍耐一段时间。只需最后一年”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令我一日比一日更感到烦躁。
若是抽离了成见,有时听着他絮絮叨叨,竟然也不失为一件有乐趣的事。
我冷眼看他的讨好,等待他露出马脚的那一日。
那是种不动声色的温柔。藏在粗犷里的细腻,往往都是让人难以发觉的。我能感知到,仅仅是因为他的感情流露得太过明显。
或许是比厌恶更多一些,一些未知的恐惧和警惕,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春日要提壶看山花,夏日要泛舟荷花淀。
当我察觉我在享受这种安逸时,我开始不断提醒自己,我在这场戏中扮演的,只不过是一个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们乐意见到的角色。
他乐意扮演一个风趣的情人,一个费尽心思的痴情帝王,我敷衍地迎合,心中却嗤之以鼻。
从一开始,他眼睛里的痴迷就是显而易见的。我并不意外,这样的目光我见得不少,人人都喜欢这副皮囊。
他对玩乐的兴趣远比对做一个好帝王的兴趣大得多。正如一直以来传言中那样,无能浅薄,沉迷声色犬马。
可,说来可笑,我竟然感到,这是我从十几年到如今,最安稳的一段日子。
相反,尽管惊诧不愿承认,我还是感知到了在那纨绔放纵的表象下的温柔
只是我未曾预料,他给我的,竟是那样的两年。
这些恐惧警惕,大概是有些无来由和不公平的。
而后,挑衅的话语不自觉出了口,我等待他的暴怒。我甚至隐隐期待,他能给我一个了结。
唯一同其他皇族纨绔子弟不一样的是,他非常乐意亲力亲为,从不会大张旗鼓。
秋日的狩猎场,他笑着将弓箭递到我手中。
慕容律带着些许无奈的同情,向我颔首承诺。
在我眼中,赵明源也不过是个蠢货。
我开始一点一点试探他的底线。可他似乎永远都是那令人讨厌的笑脸。我一日比一日焦躁,再也没有办法对他虚与委蛇。
因为我感到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
是的,厌恶。
这样廉价的喜欢,我早已经麻木。可他那些拙劣的讨好,故作深情的举动,又让我感到可笑。
可惜赵明源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丝毫不理政事,我甚至隐隐感到,对于那些大臣们架空王权让他终日耽于声色犬马的种种举动,他是有一些乐在其中的。
这是所有人都满意的局面,由此维持了一种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