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挂起磕碎了的流心鸡蛋黄,地上的草儿四散屈膝,四百米深的江河淌成小浅溪。
姚金州反思,以为是他前几天往她嘴里塞的那梨子,闭嘴安静的意思,让人记仇记到了现在?
“姚队你什么时候回去?”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随易的话打断了他,他不假思索回道:“明天。”
随易提着一袋子绿黄瓜绿莴笋绿豆荚绿青菜在他面前晃,提议道,她买了菜,一个人吃不完,并且她家离这儿二十分钟近,不远。
姚金州满眼都是绿,不耐烦瞧见她小心翼翼的,浑身气焰都瘪了下去的小样子,他伸出蒲掌般的大手揉了把她脑袋,点头答应了。
四十分钟后,姚金州端详着龙翔小区那几个描金大字,反问道:“你从这边走了二十分钟?”
“没有。我,跑的。”
姚金州觉着自己被深深欺骗了,随易张开手指缝,瞧见他没什么不高兴的,这下她高兴了,从背后连推带挤把人拱了进去。
进了小区大门,再进她家门,那么离成为她家人还远吗。
她拿拖鞋,倒茶,做饭,把他当成最尊贵的客人对待。
拖鞋是随坚以前买的,茶是随坚以前喜欢的,只有饭是随易自己做的,这个事实最终也颠倒了个儿。
姚金州穿着拖鞋喝着茶,打了个电话给林阳,听着厨房里边刀碰砧板的间断声,面无表情听了两分钟,终于决定去越俎代庖。
随易正在跟一块土豆做斗争,她这菜切的挺好,只是断断续续的声音,听着闹心。
姚金州人高马大站背后看着,忍不住猜测她下一刀是要把土豆坨切成土豆块,或者把土豆块拉成丝。他忍不住出了点声,问道:
“你是要做什么?”
这点声音太突然,随易没了下一步,她转身,吓得丢了刀,又反射性地想要去接。
姚金州只看到她准备徒手接白刃这危险动作,拽了她手一把把人扯过来,金属瓷砖尖锐的碰撞声,震得随易耳膜发疼,小心肝儿也跟着乱颤,姚金州捏了把她手。
姚金州捏了把她在冷水里泡的发红的手,蹙着眉把刀捡了起来洗洗,指挥随易站一边去。
随易干巴巴地站一边给他拿材料,高山小白菜揪成块,土豆切成丝,节奏分明的声音,到最后下锅炝炒,她干脆去高压锅里捞了个玉米啃,一只手啃玉米,一只手揣他口袋里取暖,问道:
“刚刚水库那边那个瘦高个是谁啊?”
“瘦高个?”
“瘦矮个。”随易比划了下身高差,她穿上鞋一米六七,大概在姚金州下巴处,姚金州很高,比起来所有人都是矮个。
所以她郑重重复了遍,“瘦矮个,国字脸瘦矮个。”
国字脸,姚金州这回知道她在说谁了,转过头看了她一瞬,回道,“杨月凯,就你们这儿的局长。”
随易啃一口玉米点了个头,难怪,局长啊,她又问:“局长比你大?”
“啧,”姚金州叹了声,当然比他大,他不经意侧头,不经意瞧见随易低着头,抿着唇的小样子,心思百转千回,好像摸到点她之前看见国字脸瘦矮个儿杨分局长不痛快的缘由,又好像没摸到。
他这样想,得不到答案就干脆问随易本尊了,一指弹了弹她额头,把她低着的头撑了起来,问道:“你问他,是想说什么?”
随易被他半仰着脑袋,囫囵把玉米粒吞下肚,对上他浅褐色的瞳孔,她眼角吊下来,没头没脑回了句:
“你给他拿烟”
随易仰着头仰视人,姚金州很高,又高又帅,积威深重,人又好,左右两只手还能花样切菜,还会做饭,这样的人虽然不多,虽然也不止他一个。
但重点是,他这样好的人,还得低姿态的给别人递烟赔礼,那什么局长算哪根葱。
她声音轻轻的,或者说是自以为轻,姚金州快被她这番窃窃私语气笑了,杨月凯肯定不只是葱,当然,过了这个年他兴许连葱都当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