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静原本觉得无妨,却又在秦盏洛的手伸向云谨的衣襟时突然醒悟,按在了那瓶伤药上:“王妃,还是让我来吧。我经常替王爷疗伤治病,没问题的。”她记念着云谨的身份特殊,自然不肯将伤药交付与秦盏洛。她怕秦盏洛不答应,就寻了个合乎情理的理由,继续补充道:“而且我一会还要施针,不太方便。公主一夜未曾阖眼了,还是先去歇歇吧……”秦盏洛望了望榻上脸色苍白的云谨,垂眸走了出去。清阳阁, 附属于长公主所居住的长宁宫,常用于少殿下在此处理事务。秦盏洛坐在阁内,听着手下人向自己汇报在那几具死士尸体那追查出的蛛丝马迹。“并未追查到那批死士的户籍, 无名无姓,也没从他们的身上发现任何得以用来证明身份的物品……”秦盏洛听后只蹙了蹙眉,略一挥手示意对方可径直退去。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而且, 还对自己的行踪掌握得如此清楚。显而易见,那些人无一不是有备而来。这次能带着云谨自云都归来,令她因欣喜而稍稍放松了警惕, 难免掉以轻心了些。贵为北楚唯一的长公主, 秦钰啸的唯一皇嗣, 实际上秦盏洛于两三年前就曾遇到过几回诸如此类的刺杀暗算。从始至终, 她都从未产生过丝毫的畏惧。但如今的情况有所不同,既然此番已连累了阿谨……秦盏洛暗了暗眸子, 视线无着落地落入到阁门外, 陷入了思索之中。夜色渐浓, 天边的层层云朵也随之昏暗不清。只能通过偶尔被遮蔽住的弯月隐约辨得, 它们均在悄然浮动。石臼捣碎, 研磨成汁。最后再烹煮过滤, 同其他的药材配在一起,大火烘烤继而小火慢熬。谢怜静做起这些看似琐碎的熬药步骤时从容不迫, 半点儿不觉得厌烦。南宫宁亲自护送了那味药草而来,第一时间交与了她, 来的很是及时。在南宫宁未到之前, 谢怜静便已为云谨施针三次, 用以引毒离体。她在施针的过程中需要静心凝神, 旁边不能留任何人打扰,是故换下来的银针清洗需要亲力亲为。如此折腾了几次,才总算将残毒彻底除尽,也盼到了南宫宁紧急赶来。南宫宁将药留给谢怜静后,就进殿内看过云谨。她昏睡得并不安稳,额边仍然会泌出点点细汗,所幸唇上已开始恢复些许血色,昭示着开始恢复的迹象。
南宫宁皱了皱眉,记起那时向谢姑娘询问起云谨醒来的大概时刻,对方称只有等喂过药之后才能静候转醒。云谨不在云都的这些日子里,朝堂内外都发生了很多的变动。而她则一直遵循着对方临行前的八字嘱托:置之事外,概不参与。谨王府内,也因此一直风平浪静。“前来行刺的都是些什么人,可已经细查出来了?”南宫宁抱剑在旁看着谢怜静熬药,面无表情地询问道。有升腾起的热气偶尔从药罐的边缘逃出,自周围招摇了会,随即散而不见。以往她一直护在云谨身边,现今不由得想到如果自己这次也在,云谨有没有可能就不会如这般轻易地受伤,亦不会昏迷。“王妃派人查了,可对方早有预谋,那些死士自绝之后就失去了全部线索。”谢怜静拿起蒲扇为药罐扇了扇火,有些讥讽地笑了笑,“当真做的滴水不漏,无迹可寻。”两人各自沉默了会,共同望向就要熬好的汤药。这些年来云谨虽然的确体弱,但从来没人会对她的生命造成威胁。连她自身也小心谨慎得很,愿意每日按时喝药,安稳做到调息身体。云谨有事要做,也一直明确自己将做什么。可她如今受了那般严重的伤。而且,还是为了要救处于计划之外的其他人,甚至于心甘情愿……让人不免有些难以置信。虽暂时没想出来什么头绪,但眼前显然还有件更要紧的事情。谢怜静先试着扭了下略微发僵的脖子,随后又用了点儿力气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脸上浮现出些许疲态。算起来,自得知云谨中毒起就开始不断地施针、洗针、换针,她也已经有一天两夜没有合眼了。谢怜静就势起身舒展了下,几乎是抑制不住地连打了两个呵欠,眼角泛出几滴泪珠。她与南宫宁对望了会儿,将手中的那把蒲扇塞到了对方的怀里,“阿宁,帮忙看会儿火,大概再熬半个时辰那药就可以端到殿里喂给谨儿喝了。我不行了,我得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南宫宁感知出来自于谢怜静的疲倦,于是沉默地接替了对方余下的任务,坐在药罐边,等着将内里的药汤的熬好。***长宁宫内,此刻分外静雅,唯有炉中燃着的那点儿安神香悄然浮动。秦盏洛亲自喂云谨喝尽那碗药后,将殿外那几个待命的侍女清退,只留自己守在对方的身边。众人各自忙碌,终于将昏睡着的云谨盼醒。云谨醒来之后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坐于榻边睡着了的秦盏洛。云谨侧目望过去,似乎还能数得清对方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