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成君彦的眼睛从碗沿上露出来,略感心虚,心想坏了游泳被发现了么,明明是晒干了头发才回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他见天地搬着宝贝箱子爬到房顶,把不怕晒的东西摊开了摆到旧报纸上,去去潮气。
淡的花香味萦绕在身边。
成君彦哟一声,“谁赢了?”
是自己家没错。他猛得清醒,却没能猛得坐起来,腰背酸得要死,浑身上下就一个字——虚。
但他连她的脸都看不清,就无意识地合上了眼睛,五感封闭,再无法呼吸。最后,像是在水中憋到极限,所触所感已经突破肉体的桎梏,他闻到了浓郁的花香。
醒来时,成君彦睁眼看到的是自己房间的屋顶,目光下移,墙壁上挂着武侠的手绘海报。
他没有迟疑,顺着玉米被踩过的痕迹,轻手轻脚地摸进深处。
空气仿佛很久都没有流动过,愈来愈重的窒息感环绕着他。
——
越往里走,越安静,后来甚至连虫鸣声都没有了,死地一样寂静。
从房顶上看起来近,真要过去,还是得跑一段时间。
“对。”爷爷也插嘴,“最近先别去了。”成君彦眨眨眼,坏了发誓也被发现了么。
“坏事儿。”成君彦赶快下房顶,一阵风似地刮出大门,临了还丢下一句:“爷爷你脸怎么发绿啊?”
心脏也跳得很快,呼吸越来越短促,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今天的太阳还格外大,格外晒。玉米叶子又长又硬,晃得他什么都看不清,精神像被热气蒸了出去,看什么都带着重影,行动也慢慢变得迟缓。
“是她吗?”他看到什么,拿下望远镜,换了只眼睛重新看,“真是她。”
求生的欲望让他拼尽全力集中仅存的精神,睁开眼睛看到一线天空,树雪正朝他走来。
到家之后,奶奶已经做好了饭,手擀的面条煮好过凉水,浇上卤汁,筋道又好吃。
正在墙根儿刷鞋的老头,挺直腰缓缓酸痛,叹出一口气,低头继续刷。
成君彦啧一声,“上那干嘛去。”平移到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发觉有个男的一直都在,再后面,一辆面包车不远不近地跟着。
从奶奶家房顶上能看到河,长长一条玉带流淌出细碎的光芒。他闲得无聊,挑出一柄仿清式的铜制望远镜,看空中盘旋的黑鸟,看村小学院中飘扬的红旗,看河边走着的小人儿……
中暑了么,成君彦甩甩头,踉跄着向里面走去。再向前,玉米苗越来越稀少,前方是一小块儿空地。
“多吃点,长高个。”奶奶给他又添一碗,让他最近先别去大运河了。
透过叶与叶之间的空隙,成君彦看到了背对着他坐在地上的树雪,头发散乱了,衣服也不整齐。从他的视角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好像在他踏入玉米地的那一刻,就闻到了这花香。
那条路前后都空荡,一眼望到头,没人也没车。
“树雪”他想要去她那边,晃了晃,竟一头栽下去。
“南边有个村的人,去地里送饭去,让人家挖了几个大血洞扔在玉米地里。”奶奶吃完她的第三碗面条,碗一撂,说:“运河旁边那片玉米地又大又偏,太危险了,这几天甭去了。”
如果这味道可视,那就是无数条藤蔓缠绕在他身上,一点点收紧,亲昵地靠近他、喜欢他,亦或者是像看食物一样地审视他、吞食他。
麻花辫,白衣服,在太阳下白得晃眼,沿着河边路一直向南走,成君彦移动望远镜看向她的前方,正是那片浓密的玉米地。
不能去河边玩儿,成君彦一下子空下来,虽然跟村里孩子都认识,但是没有特别好的玩伴,他更愿意自己待着。
“反正有人吃了七碗。”奶奶起身去盛面汤,“不是我。”
他在路边捡了根结实的棍子,向那片玉米地走去。
他连忙拨开挡在身前的叶子,踏入那片空地。
据知情人士透露,严鸿知的记录是一顿饭吃六碗面条,她不满道:“我那是干活饿的。”一瞥成老头,“再说了,我当时是跟你爷爷比赛,谁吃的多,谁下午的活就不用干!”
成君彦捧着比他脸大的盆吃饭,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爷爷奶奶心照不宣地把他当小猪养,这碗刚吃完,下一碗就准备着了。
“行。”成君彦听话,拿筷子背点点桌子,“奶,你这就歇了?功力有所退步啊。”
车上是空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能继续孤身往里走,最好的办法是回去多叫些人。可一来一去,近半个小时就折进去了。
“听说最近来了一伙外地逃窜来的杀人犯。”奶奶眼睛瞪大了,吓唬他:“把你拖到地里去,掏你的心肝肺!”
地里都有一条条土埂供人走路,走近发现那辆车就停在土埂上,压弯了周围一圈玉米。
成君彦抄了好几个近道,终于在十几分钟后赶到那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