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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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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清自己的前路那样。”

    就连玛吉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补上后半句不着边际的感慨。

    夫人撑着下巴颏儿,轻柔地说着:“是啊,我还真是小瞧了他。”

    前不久,阿盖尔伯爵在参加过一场宫廷夜宴后将某个嗜酒如命的流浪汉带回到自己的庄园。次日清醒过来的男人卸掉那层邋遢的行头,竟自称是宫廷绘师罗兰多的门徒。再加上这名画师相貌英俊、谈吐不凡,更是以精巧传神的画技得到了伯爵先生的赏识。

    一颗散发着酸败气息的葡萄粒儿是如何将霉斑传染给盘内其他水果的?玛吉曾看到他在暗处用亲吻哄骗女仆,露坎斯是如此擅长引诱别人为他做事,手法愈加狎昵,以换取眼下更多香艳的画面。

    尽管玛吉无法相信,但夫人确实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交给了她,她就必须要将这件事办得又快又好。并且在临走前,夫人特地令管家先生领她去了一趟书房。当时夫人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对此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你会想看一看他留下来的那些画。”

    真奇怪,她怎么可能会对那些画作感兴趣呢?在这之前她完全没有了解过任何关于绘画方面的知识,也不懂得如何品鉴。玛吉只有一双能够视物的眼睛,目光却永远局限于昙花一现的,被皮肉阻隔的真心。那又是几乎等同于本能般,人类的终极执着。

    也确实有些东西是她不用睁眼就能够看到,知道的。第六感、顶轮开发、直觉力之流,随便哪一种说法她都能够接受。

    她知道执着与创伤都是可以被人隐藏起来的,却绝无与其彻底割裂的可能,它们一定会在某个时刻爆发出强烈的伤痛。这些挣扎过的痕迹便会显现在人们留下的那些东西里———如果这就是人们的不幸。

    但当玛吉真正站在那些露骨画作面前时,这份想法又产生了改变,真正吸引到她视线的是角落里的三幅画。

    阴森的帘幕之下,一丝光亮也无。画中的人物手提两把锋利砍刀,腰间围系着仇家头骨串就的腰带,大胡子死神正对着玛吉目露凶光!另一幅画则是描绘出了一具挺着大肚子的可怜骨架,身上只附着一层薄得透明的皮,那脆弱身躯是如何支撑起腹中庞然巨物的呢?

    这是多么绝望而充满恐惧的画面,玛吉的手指顺着干涸的颜料向下涂抹。明明看上去只有鸡蛋大小,却轻而易举地扭曲了画中人的性命。

    最后方还有一张露坎斯本人的自画像。

    露坎斯?克罗迪尔,他就站在画里。

    眼窝深邃、鼻骨高挺、唇瓣丰满。一头卷曲的长发被丝带束起,慵懒地搭在右肩。一条属于女人的朱红色发辫,如同毒蛇般生动游走在他的手腕。年轻的画师站在阳光下,褐色瞳仁含情脉脉,向画面之外的玛吉递来一个暖黄色的微笑。

    为什么玛吉能够认出发辫主人的性别?可能因为她熟知的安珀尔恰巧是位「吉普赛红发女郎」。

    画作线条清晰明亮,细节处的描绘精致细腻,能闻出松节油的味道。

    露坎斯的画技果真传神独到,那瞬间他可恨的脸仿佛近在眼前。她体验到这份愤怒的情绪有多么鲜活,她胸中满溢着的强烈冲动又是如此真实,玛吉几乎下意识地想要拿起抹布来擦掉这男人留下过的恶毒的痕迹。

    就在她理所当然地燃烧着自己不合逻辑的愤怒之时,脑海中却突然闪过某位故人说过的话:「…足够了,玛吉。先举起匕首的人,只是恐惧主导权不在自己手里。」

    接着她身躯一震,方才回过神来呢喃道:“露坎斯从小便接受到严苛的教育管控,饱受强迫性思维的折磨,他在醉酒状态下才敢幻想着自己挥之不去的梦魇。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加固自己对惩罚的恐惧,更是病态到借助此种方式来实现自己的欲望。其创伤核心大概要追溯至幼年时期曾被亲属抛弃的经历,甚至更多…更多的虐待。”

    玛吉转过头,对着管家说道:“以上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如果要一字不差地复述给夫人也还是有些难度的。或许,我应该用更加简练的语言总结一下吗?”

    「希望您别挖空心思做白费功夫的事情。」———这句话可是不敢说出口叫他听见的。

    随后她满意地从管家的脸上看到了那副深觉冒犯的神情,仿佛有多么瞧不起她这份肮脏到底的存在。

    玛吉再次回望那些画作,她突然发现了什么。

    油画上有被人涂改过的痕迹,稍不注意就会被淹没在背景阴影中的。

    一位身披黑纱的女子?

    她站在画中,于死神身旁轻声呢喃。

    火上浇油是她,隔岸观火更是她。

    她的名字是由拉丁文撰刻的…尤别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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